他低頭捧著盒子,睜大一雙黑眸,看著那塊精美的懷表,像是小孩一樣開心地彎起嘴角,顯然是為收到這個禮物而歡喜。
“要不要戴上?”沈玉桐笑著開口問,送出去的禮物得到喜歡,他心中也覺愉快。
孟連生點頭,將懷表從盒子裡拿出來,小心翼翼往腰間的紐扣掛。
沈玉桐見他半天沒弄好,乾脆起身走到他跟前:“我幫你弄。”
孟連生紅著臉抬頭看他,將懷表放在他手中。
沈玉桐半蹲下身子,將懷表鏈一頭扣在他馬甲第三顆紐扣處,然後將懷表放入入馬甲口袋。於是在馬甲口袋和紐扣處,便多了一根金色的鏈條,讓孟連生這身裝扮更顯得摩登貴氣幾分。
他的頭就在孟連生胸口下方,兩人隻得半尺不到的距離。
孟連生又聞到了那回在碼頭聞到的那股香味,他如今已經知道這是古龍水的味道,孫志東就經常噴這西洋玩意兒。但相同的味道,從孫志東身上散發出來,便隻覺得刺鼻難聞,而在沈玉桐身上,卻清雅好聞得讓人迷醉。
以至於他忍不住閉上眼,深深吸了一口氣。
沈玉桐將懷表給他戴好,退後一點距離,歪頭欣賞了一下,頗為滿意地點頭:“不錯。”
孟連生從迷醉中回神,低頭摸著口袋裡的懷表:“謝謝二公子。”
沈玉桐笑:“小孟,我們已經是朋友,你不用總這樣跟我客氣。”
於是孟連生抿抿嘴朝他笑了笑,沒再說話。
從番菜館出來,已是暮色四合,天空最後一點余暉也隱沒。沈玉桐領著孟連生坐上車,先將人送回了柏公館。
車子抵達目的地,沈玉桐隨著孟連生一起下車,然後繞過車尾,對他伸出手:“小孟,下回再見。”
孟連生在鄉下跟著私塾先生學了一套拱手作揖的老派禮節,此刻見對方的手,愣了下才反應過來,趕緊伸出手回應。
他掌腹中的陳年老繭,即使在柏公館養了半年多,也仍舊很明顯,有著與他年齡不符的粗糙。
沈玉桐心中不免又暗暗對這個少年多了幾分憐惜。
而對孟連生來說,掌間那種肌膚相碰的感覺,讓他心頭忍不住微微發顫。被自己握著的這隻手白皙光潔,也遠比他的柔軟,讓他一握就幾乎舍不得松開。
但他是有理智的人,無論心中如何起波瀾,面上依舊溫和恭謙,彎唇微微笑了笑,道:“二公子,再見。”
沈玉桐收回手,目送他走進柏公館大門,才回到車上,吩咐司機開車。
“小孟哥哥!”
剛走進屋,柏子駿便衝過來一把抱住孟連生。最近他去了立新上班,每日早出晚歸,小家夥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人。
孟連生摸摸小孩的腦袋道:“子駿。”又看向沙發上的柏清河,“柏先生。” ”
柏清河笑著隨口問:“聽說你跟二公子去吃飯了?”
“嗯。”孟連生點頭應道。
柏清河放下手中報紙,上下打量他一番。這孩子確實是一表人才,隻可憐出身不好,不過這也不是什麽不打緊的事,自己不也是從一窮二白過來的,如今的上海灘,只有有本事,就不怕沒機會出人頭地。
他笑說:“年輕人是該多交點朋友,沈二公子風評不錯,你與他交朋友對你肯定有好處。”
“嗯,我明白的。”孟連生點頭,“先生要是沒其他事,我就下去了。”
柏清河點點頭,有想到什麽似的,問:“對了,跟志東一起做事怎麽樣?”
孟連生道:“東哥很照顧我。”
柏清河看了他一眼,沒再問什麽:“行,那你休息去吧。”
“先生也早點休息。”孟連生恭恭敬敬道,又摸摸柏子駿的腦袋,“子駿也早點睡,明早小孟哥哥陪你打球。”
柏子駿用力點頭:“好。”
孟連生離開了客廳,在回配樓的房間前,先去了一趟廚房,在裡面找到兩個饅頭。
他正是長身體的年紀,一塊牛排哪能吃飽,兩個大饅頭下肚,才心滿意足地回房。
回到自己這間小房間裡,他先將西裝脫下掛在衣架子上,又小心翼翼從馬甲上把懷表解下來,放在枕頭。然後穿著褻衣褻褲躺上床,將懷表拿在手中,舉在上方翻來覆去地看,仿佛要將這懷表每一處細節都記在心裡。
光是看還不夠,又拿手指輕輕撫摸,一會兒貼在臉上,一會兒放在胸口。滿腦子都是今晚的沈玉桐,想到他對自己笑,他替自己系好懷表,他身上淡淡的香氣,還有他握著自己的那隻手。
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歡喜和激動,這情緒太濃烈,濃烈到血液仿佛都要跟著沸騰起來,不宣泄出來簡直要爆炸。
孟連生抱著懷表,在床上用力滾來滾去,還是不行,只能起來打了一套拳,使了半個鍾頭的力氣,又去洗了個涼水澡,身體裡的那團火才勉強消減下去。
再次躺上床,他強迫自己安靜下來,卻還是舍不得將懷表與自己分開,於是放在枕側,關上燈,聽著指指針哢噠哢噠在黑暗中響著,漸漸睡了過去。
這一覺睡得既香甜又躁動。
夢中的身體又起了一團火,燒得他渾身難耐,後來這火倒是滅了下去,只是靠得不是用力氣,而是另一種方法。
一種他從未體會過,卻沉迷不願醒來的方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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