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對夫妻甚至不值得江臨雙調動情緒。
江臨雙笑了一下, 那笑容難得沒有那麽虛假,他說:“我知道,你們是很好的人,所以我才直白地告訴你們,不必對我有什麽歉疚,我不需要彌補,而且,我真的不會認你們的。我是黑暗信仰的領袖,影月神殿的司月大神官,這個職責要求我只聽從神的指令,隻對我的信眾負責,我不可以擁有世俗的家族,所以我會配合你開新聞發布會,說你們找回了親兒子,但我本人,並不會真正認可這段親緣。”
他難得心平氣和地說了這麽長一段話,也算是念在謝與聞一顆熾熱的愛子之心。
——我今天簡直像個聖騎士,江臨雙忍不住想。
謝與聞長久地沉默了下去,她片刻後問道:“所以,你真的在異世界生活了兩百多年,對嗎?謝意一直覺得是你逆反心理,不肯說實話,故意誇張,但我忽然覺得,我在心境上,不如你。”
“是。”江臨雙點了點頭。
謝與聞歎息一聲,隨即又輕快地說:“那我還是可以留宿一宿陪陪謝意的吧,就算,作為朋友?沒有人規定司月大神官不可以有朋友吧。”
江臨雙的嘴角揚了揚:“隨你吧。”
*
謝長行從協會辦公樓出來,走在寂靜無聲的夜間小道上,這是一片比較偏的老舊小區,地段過於不好了些,往來都沒有什麽人。
他看著協會整理的材料,輪椅帶著他慢慢往前走。
忽然間,他停住了。
不遠處的前方,燈光下,有一個人影正站在那裡。
謝長行遲疑了三秒,隨後客氣地問道:“請問,閣下是找我嗎?”
那是一個古怪的人影,人影修長挺拔,應該是個男人,身姿儀態極好,在燈下有些看不清楚,但看得出應該年紀不大,卻有著一頭雪白雪白的長發。
最為古怪的是,謝長行感受不到那個人的存在!
他好像沒有氣息,沒有陽氣,也不存在陰氣和邪氣,他就像一個投影站在那裡,安靜地看著謝長行。
燈光下的男人卻忽然開口了:“你是琉璃劍,謝長行?”
他的聲音顯得很年輕,但語調有些許古怪,每個字都帶著點卷翹的卷舌音,好像他才剛剛學會說話似的。
謝長行點頭:“是我,你有什麽事嗎?”
古怪的男人緩緩上前一步,謝長行忽然間感受到了他的存在,那是一種浩瀚如海洋般龐大的壓力,就這麽迎面向他籠罩了下來。
男人的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把長劍。
“謝長行,我想向你挑戰,你可願意應戰。”男人說。
謝長行挑眉:“就在這嗎?”
男人竟然回答:“你可以選擇另外的時間地點。”
謝長行反手抽出長劍:“好吧,那就現在。”
說完,千面琉璃光華驟然綻放,華光展開又極快地收束成一線,迎面像那白發的男人襲取,男人不退不避,這是謝長行第一個遇到迎面對上他的劍光,卻絲毫不閃避的認,他心中有些許驚訝,隨即他詫異地看到,男人的左手伸出,一道華光璀璨的光盾出現在男人身前,擋住了謝長行雷霆萬鈞的一擊!
好強。
謝長行迅速有了判斷,他不是對手。
但那又如何!
面對強敵,一種久違的興奮被點燃,謝長行第一次升騰起強烈的戰意,這是多麽難得的一次,他拔劍不是為了誅殺邪祟,不是為了戰勝敵人,僅僅是為了戰鬥,為了對戰本身,勝負何妨。
他輕笑一聲,提劍迎上,琉璃劍光燦爛熾烈,像是一場盛大的禮花,但殺機隱藏其中,無數長劍的虛影翩然飛舞,時不時就有一劍是真正的殺招。
對面古怪的白發男人卻仿佛洞穿一切,他提起那柄平平無奇的劍,每次出手,都正確地將謝長行真正的殺招擋住。
“還不錯。”白發男人笑道,忽然間,他踩著地面,凌空而起,手中普通一把鐵劍,竟然有澄澈的金色華光籠罩其上,謝長行的視野被驟然綻放的光明籠罩,那一瞬間他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,動不了,聽不到,世界只剩下燦爛光明。
嗡——
謝長行的腦子裡某根弦似乎斷了,他原地一撲,倉促地滾落在地上,翻滾數周,才勉強躲過那可怕的一記攻擊,熾熱的光明力量幾乎灼燒了他的眉梢發絲,謝長行驚愕萬分地看向對方,在他的認知裡,此方世界,不會有人能讓他如此狼狽,哪怕黑白無常都不行!
“你是——”
“求生的欲望很強,這很好。”白發男人點點頭,然後他收回劍,平靜得仿佛什麽都沒做過,連呼吸都沒有亂一點點。
謝長行勉強支撐起上半身,一張嘴,哇地一聲吐了口血。
“你不是人類。”謝長行篤定地說,“沒有人類能這麽強。”
白發男人說道:“抱歉,傷了你。”
“你……你是神明?”
*
謝與聞最後還是抱著謝意回了自己家,江臨雙雖然說隨她的便,但如果是朋友,那沒有在對方不邀請的情況下死皮賴臉留宿的道理。
等她走後,伊利亞斯說道:“閣下,您對這位女士的態度,的確很好。”
江臨雙無所謂地笑了笑:“還行吧。”
“但這位女士看上去並不會放棄。”
“那是她的事情。我又沒有能力改變別人的想法。”江臨雙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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