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和主子一樣受過最好教導之人,一個做事滴水不漏之人,卻在小妾產子這般大事之上生了錯漏,使的一屍兩命,這叫人如何相信?
鄭文容又道:“她去了祠堂嗎?我已多年未去過祠堂了,或許……只有死後,才能進鄭氏的祠堂吧……”
他話語中帶三分淒涼,霍危樓看了眼外面夜色,“今夜先問到此處,你退下吧。”
鄭文容正要行禮,又忍不住問:“侯爺,凶手可是府內之人?”
霍危樓眸色微凝,“不錯。”
鄭文容眸色一苦,歎了口氣,長長作了一揖轉身出了廳堂,他來時仙風道骨,此刻寒風揚起他的袖袍,雖仍有風骨,可到底重回紅塵濁世,腳步又緩又沉。
賀成唏噓道:“下官在青州為官數年,侯府也來了數次,還真不知三爺四爺竟是雙生兄弟,多年來只聽聞四爺身患病疾遊歷在外,卻沒想到是這般緣故。說起來,何至於此呢?侯府未在京城,即便有雙生,不過是被議論一二,哪裡就要如此使得母子分離了。”
福公公道:“賀大人有所不知,越是侯門世家,越是信此等言辭,安慶侯府雖久居青州,可仍一心想著重回京城呢,所以不論是老安慶侯還是老夫人,都不敢大意。”
賀成出身微寒,自然不知世家門道,聽福公公這般說,不由虛心受教。
這時,一繡衣使入內道:“侯爺,鄭五爺一炷香之前去了祠堂,現在都還未出來。”
這在霍危樓意料之中,“可能監聽其言語?”
繡衣使搖頭,“我們有人靠近,可屋內無聲無息的。”
霍危樓一聽此言,眉頭揚了起來,無聲無息?兩個大活人在房內說話,即便難聽請言詞,可繡衣使們皆是練家子,又怎會連聲息也不聞?
“看來鄭氏的祠堂,也頗有文章。”
霍危樓磨了磨手上的黑玉扳指,站起身來,“繼續盯著祠堂,鄭文安離開之後亦派人看著。”說著看向那繡衣使,“看仔細些。”
繡衣使忙應了,霍危樓便吩咐賀成,“今夜仍守住府內要道,再調派些衙差來。”
賀成連聲應下,“侯爺放心,已經加派人手了,那道長亦正在推算,多半明後日便有結果。”
到底要推算十五年的時辰,霍危樓並不催促,他本要出廳堂,可眼風一掃,卻見薄若幽蹙眉沉思,也不知在想什麽,便眸色微凝,賀成輕咳一聲,“小薄——”
薄若幽一抬眸便見霍危樓望著她,隻好道:“民女在想,是否是民女推算錯了,今夜已排查過府內所有人,卻無一與凶手相似。”
賀成見狀艱澀道:“這……除了大夫人和玉嬤嬤府內人的確都在此了,她二人也不可能,凶手得有些攀爬身手才行。”
凶手能從邀月閣樓上以繩索墜下,又能翻牆跨院,自不可能是年過半百的老者和一個患有瘋病路都難辨的婦人。賀成雖未責難薄若幽,卻也很是不解,或許,薄若幽當真推算錯了?凶手身量等特征是她驗屍所得,一旦有錯漏,排查方向一開始便錯了。
“用人不疑。”
霍危樓也不多言,撂下這話便出了廳堂。
福公公笑道:“薄姑娘別怕,侯爺都不曾懷疑你,你不必自疑的,凶手既然敢犯案,且還是在侯爺在的境況下也不曾收手,自然有些本事。”
薄若幽看了眼霍危樓的背影,他走出廳堂,正在院中與繡衣使說著什麽,從她的方向看去,隻覺其背脊仿佛鐵鑄一般筆直硬挺,便有千鈞之重,亦不改其巍然。
用人不疑。
這四字,亦力若千鈞,令薄若幽心弦輕震。
薄若幽攏在袖中的手輕攥,面上卻隻生出一絲溫婉笑意。
福公公便道:“天色不早了,薄姑娘先回去歇下,明日再議,急不來的,越是著急,便越會一團亂麻……”
薄若幽正猶豫,外面霍危樓似乎聽見了屋內的話,指了個繡衣使,“送她回去。”頓了頓又道:“今夜守在她院外。”
薄若幽正想說不必,霍危樓已看了過來,“凶手行蹤難定,極善隱藏之術,此番辦差者不可為凶手所傷,尤其是你。”
尤其是你。
薄若幽心頭一熱,斂眸道:“是,那民女告退了。”
霍危樓點頭,再轉身同先前那繡衣使說話,言談間,薄若幽似聽到了“洛州”二字,洛州在青州西北,難道是福公公所言之公差?
凶手以死七為時,再有六日,便可能再生凶案,薄若幽知道,此案必定要在六日之內勘破,何況……霍危樓一定很急。
一路被送回客院,多了個繡衣使,哪怕走在燈影昏暗的小道上薄若幽也覺十分安心,夜色已深,侯府要道雖有守衛,可樓台庭院連綿闊達,凶手可能隱藏在任何黑暗之中。
回了客院,等的打瞌睡的春桃立刻迎了出來,洗漱用膳之後,春桃先忍不住道:“姑娘,今日奴婢在前院看到姑娘了,姑娘站在武昭侯身邊,好生氣派,聽聞姑娘是幫著衙門辦差的?姑娘好厲害!”
薄若幽看著春桃那張稚氣的臉,沒忍心說她是驗屍體的,只是道:“那你想必也看到鄭四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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