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危樓所言街市上多有不太平並非虛言,薄若幽回府小睡片刻,待午時起來用膳之時,便見周良憂心忡忡的從外面回來,口中道:“真是了不得,外面到處都是兵馬,好多鋪子都關門了,巡防營還捉拿了不少人,看來那毒物當真厲害的緊。”
薄若幽有些憂心,阻止明面上的售賣並不難,可此物能牟取暴利,且許多人一旦沾上便離不開,即便朝廷下了禁令,會否還有人繼續私下買賣?而更要緊的是,如何解毒,如今還是個未知之數。
她用完了午膳,又陪著程蘊之說話,論起這毒物,程蘊之也歎了口氣,“只怕要去西南一地走一趟,看看那邊有無解毒之法。”
薄若幽遲疑道:“那醫書上說,西南之地人人皆以此物為尋常,只怕從未想過解毒一事。”
程蘊之沉思片刻,“侯爺可是說要令太醫院幫忙?”
薄若幽點了點頭,程蘊之便道:“倘若一整個太醫院都想不出解毒之法,那便當真難了。”
程蘊之還未見過毒發之人,此時問薄若幽:“你是給世子請過脈的,脈象如何?”
“我問脈之時,隻覺世子體內脾腎陰虛,氣血虧損,還有些濕濁內生,淤塞竅絡之象,看不出有何致命之處,卻又覺身子似乎越來越弱。”
程蘊之蹙眉,“正該是如此脈象,不僅脈絡淤塞,只怕還要傷及心脈和腦袋,如此才會失常癲狂難以自控,若要解毒,便該開調和陰陽,紓通心竅的方子。還得安神除煩、扶正祛邪、補益脾胃,補足精神氣血,方才能使人不受毒物侵蝕。”
薄若幽有些發愁,“這毒物可怖之處便在於雖不致命,卻暗地裡損耗人之五髒,外加氣血精神,身子越來越孱弱,精神亦越差,因此越發難戒除病癮,義父所言雖是這般道理,可方子只怕不好開,女兒聽著頗有些無從下手。”
“的確如此,一個方子也不過十多味藥材,不可能面面俱到。”程蘊之說完,眉眼間生出些波瀾來,他這些年來已不再行醫,說的太多,便總令他想起當年之事。
他及時止了話頭,神色亦黯淡下來,薄若幽見狀,心知他憶起舊事,便再未多言。
夜色落下之時,城中的肅查還未結束,薄若幽整日未出家門,卻也幾番聽到了巡防營士兵們從街巷之中路過的腳步聲,她心中有些擔憂,想到霍輕泓幾人,一時擔心他們病發起來難以控制,可她隻粗通醫理,這解毒之法對她而言實在太難了些。
而她亦不願自己無事可做,便仍去翻程蘊之的醫書,程蘊之的書房一時為她所用,見她如此,程蘊之幾番歎氣,隻命良嬸為她多添些燈盞免得傷了眼睛。
這一夜直到亥時時分霍危樓都還在京兆尹衙門,城中四處皆在肅查,回報雪片兒一般紛至遝來,情況比他想象之中的更為嚴峻,尋常的富貴人家亦開始興起此物,而諸如忠義伯府等勳貴人家,更是極早開始以此物享樂。
亥時剛過,忠義伯馮欽親自帶著馮燁到了衙門,馮欽已經知道霍輕泓中毒之事,又知道霍輕泓手中之物,是由馮燁而起,因此絲毫不敢大意,立刻便帶著馮燁往侯府請罪,誰知到了侯府,卻得知霍危樓在衙門,這才又來了衙門。
霍危樓正埋頭公文之間,聽他們父子來了,沉著臉令他們入內。
一進門,馮燁便跪了下來,霍危樓心知這些世家子弟常在一處玩樂,馮燁也並非故意為之,隻好壓著氣性問他此物何來。
馮燁苦著臉道:“我是在長寧侯開的長樂樓裡得的此物,當時隻覺此物十分玄妙,便花了些金銀買了些,後來輕鴻來我府上,我當此物金貴,方才贈予他,我不知此物有毒。”
馮燁一臉惶恐,霍危樓眉頭微皺,“長寧侯的長樂樓?”
馮燁頷首,“是曹家的產業,就在西市之中。”
霍危樓倒不知曹家還有這等產業,立刻便去看今日送來的奏報,這般一看,果然,這長樂樓亦在賣黃金膏的名冊之上,他鳳眸微狹,又去問:“除了你,還有哪些人用過此物?”
馮燁報出一連串的人命,都是些京城之中的勳爵府邸,霍危樓看了一眼身邊繡衣使,那繡衣使記在心底,立刻出了門。
忠義伯鳳欽仍是那一身道袍加身,歎著氣道:“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城外修道,不知犬子做下了這等禍事,竟然害了世子,侯爺要如何責罰他都好。”
霍危樓看著馮燁,“你可有病癮?”
馮燁想了下,點了點頭,又搖頭,“那香味甜膩,雖可使人愉悅振奮,不過我不是很喜歡,因此這一月來,也不過用過五六次,這兩日未曾用那東西,偶爾會有些困倦疲憊,有些念想,不過剛好這兩日我隨父親出城,那黃金膏也不在身邊,便生生忍住了。”
同樣都是得了此物,霍輕泓已經沉溺其中,可這馮燁卻並未中毒太深,霍危樓惱這些世家子的紈絝隻知享樂,又氣霍輕泓自己不爭氣,面上神色更為寒峻,“你非故意為之,倒也不必責罰,只是聽輕鴻所言,你們這一群人中,你是頭一個發現此物的?”
馮燁一時愧疚更甚,如今隻知霍輕泓中毒了,其他人他還不得而知,若當真許多人都因他而中毒,那他便是個罪人,他點了點頭,霍危樓便道:“既是如此,你帶著衙門之人,眼下便上門去,將你知道已經開始用此物的人家,依次走一趟,問話衙門的人會問,你帶路便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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