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危樓簡直沒想到福公公這片刻功夫,便能想這般許多,他揉了揉眉心,“哪有你想的這般複雜?”
霍危樓神色一片沉靜,瞧不出半點端倪,“我不過看她進退有度,做事也頗為勤懇,因此待她親和兩分罷了,我是那般見色起意之人?”
福公公本是又驚又慌,此刻見霍危樓這般平靜,倒是一下子被鎮住了,“您所言……當真?”隨即眉頭一揚,“可是您怎會暈船呢?”
霍危樓又按了按眉間,“太累了。”
福公公這一下不知如何是好了,想著霍危樓自從離開京城的確不曾如何休整,心底也是頗為心疼,他默然片刻,適才驚慌退去,又嘀咕道:“搞了半天,原來是老奴想多了,侯爺您也太穩重了,老奴看明公子和世子都很喜歡幽幽呢。”
霍危樓有些失語,“你又好像很失望?”
福公公眉頭皺著,心底似乎頗為矛盾,“這……侯爺如何想的,老奴反正也瞧不明白,若是別的世家貴女呢,老奴隻消看看門第品貌,心中便有數了,以後侯爺將人娶回來,是當做擺設也好,還是好生疼惜也罷,老奴也知道王侯府邸是哪般,隻消侯爺高興如何都好。可對著幽幽呢,老奴雖是向著侯爺,卻也是存了幾分私心,萬一侯爺只是一時興起往後負了幽幽呢?又或者,萬一侯爺心熱,幽幽卻瞧不上侯爺呢?”
霍危樓眉頭一揚,“瞧不上誰?”
福公公輕咳一聲,一時語重心長的,“侯爺雖已過了雙十之齡,可這些年要麽在戰場上,要麽一心只有政事,尚不知這男女情愛之事,並非侯爺想的那般簡單,侯爺位高權重,要什麽有什麽,可這人心,卻非權勢財寶可度量的。”
霍危樓不耐聽下去,沉眸道:“我若看中了誰,還需你說教?”說著又問,“泓兒如何了?”
福公公忙道:“好些了,有了些氣力,晚間若能用的下飯食,這一關便算過去了。”
一日行船近百裡,可卻還未出洛州地界,要去往京城,還需十日功夫,幸而瀾滄江江平水闊,到了下午時分,船行的更穩,夜幕降臨之時,霍輕泓已恢復了大半。
除了腿腳不便的明歸瀾和程蘊之,其他人都往船艙一樓用晚膳,消失了整日的沈涯在此時出現,親自送來膳食,雖在船上,可食材皆算新鮮味美,足見船家用了不少心思,霍危樓一行人剛坐定,一樓的酒肆裡又陸續來了不少船客,皆是來用膳的。
其中正有早間所見玉春班一眾人。
“喲,柳大家——”
霍危樓一行坐在酒肆靠左側的臨窗雅間內,沈涯寒暄完,剛退出門,便看向了迎面走來的一位青衫女子。
此女不至雙十年華,墨發如瀑,雪膚花貌,尤其一雙丹鳳眼,眼尾微微上挑,既溫柔多情,又嫵媚惑人,而她身段纖柔秀美,走起路來纖腰款擺,婀娜萬千,仿佛身子骨都似水做得一般,煞是賞心悅目,便是薄若幽都多看了兩眼。
在坐者,也就只有吳瑜懂些南戲,遂道:“這是玉春班如今的台柱子,柳慧娘,她們戲班子去歲入京過一次,下官有幸聽過一耳朵。”
柳慧娘被被一個丫鬟扶著走在最前,身後有男有女,皆是年輕俊俏,卻都似在給她作配一般,而沈涯言語殷勤,幾句話便將她迎入了雅座之內。
霍輕泓蹙眉道:“咱們常聽的北戲少許女子登台,這些南戲班子,倒是很捧著她們。”
吳瑜道:“南戲柔美清雅,多是以情入戲,還有十曲九相思的說法,她們的旦角兒唱的好了,被稱作大家者不在少數,亦頗受追捧,世子聽過就知道了。”
吳瑜看了霍危樓一眼,不敢多言,生怕霍危樓覺得他玩物喪志。
霍輕泓手握著薄若幽給的玉瓶輕嗅著,“身段倒是不錯,別的沒瞧出來。”
話音剛落,酒肆之外又進來一行人,為首者是一華服男子,年過百半,體態略有些發福,可精神矍鑠,一邊走口中一邊哼著什麽,似也是唱段。
在他身後,亦跟著個華服女子,此女比柳慧娘的身段還要曼妙聘婷,行走之間好似弱柳扶風,一襲明豔紅裙襯得她明豔勝海棠,且她亦生的一雙極好看的丹鳳眼,只是比之柳慧娘,她面上脂粉有些厚重,面無表情之時,顯的比柳慧娘年長些。
“玉老板,宋大家!”沈涯笑迎了上去。
行船上無趣,霍輕泓才半日便被磨的沒了興致,如今有個戲班子,自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,他坐在吳瑜不遠處,此刻抬了抬下頜,“這二人又是何人?”
吳瑜笑道:“這玉春班乃是家班,這位玉老板是玉春班的主人,他出身江南世家,本是建和元年進士,可做了兩年縣令之後,便回了家中繼承家業,他獨愛南戲,便從那時候開始在自家園子裡養戲伶,到如今已有三十年,這玉春班成了氣候,他靠著家業給玉春班開了戲樓,倒是在江南一帶風生水起。這宋大家,似叫宋媚娘,是從前玉春班最好的角兒,現如今似乎要被柳慧娘取而代之了。”
吳瑜話音落定,便見玉老板和宋媚娘走到了柳慧娘的桌子邊,柳慧娘起身,虛扶了玉老板一把,卻並不理會宋媚娘,玉老板和沈涯笑談著,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柳慧娘身邊,柳慧娘笑盈盈的斟茶倒酒,又請沈涯落座,一顰一笑皆是惹人心動,沈涯似給她面子,便也落座下來,宋媚娘始終未言語,面上的薄笑頗有些僵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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