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倫朝案上看了一眼,看到案上放兩隻杯子,開口問道:“哪一杯?”
鄧瑛一怔,轉身見白煥與楊倫站在他身後,“老師……”
他說完,忙起身下床,在床邊跪下向白煥行禮,“老師……請恕鄧瑛失禮。”
白煥伸手攙住他的胳膊,“起來,上去坐著,我是過來看看你,不是要折騰你。”
楊倫接下白煥的手,扶鄧瑛上床坐下,看了一眼他腳腕道:“這不會就是楊婉讓買的那二十兩銀子一包的藥吧。”
鄧瑛沒應他,只顧對白煥道:“老師對不起,我這裡沒有好坐的地方,您坐我那一張椅子吧,子兮,你幫我拿我的袍衫替老師墊著。”
楊倫道:“行,我今日受你這個病人的差遣。”
說完搬來椅子,扶白煥坐定,自己則就著鄧瑛的床沿撩袍坐下。
他見楊婉不在,隨口問道:“婉兒呢。”
李魚端著茶水進來,應楊倫道:“她在護城河邊做飯呢。”
“做飯?”
楊倫笑了一聲,對白煥道:“我妹妹以前倒是會做幾個小菜。”
李魚手一抖,“大人說的是真的嗎?”
楊倫“嗯。”了一聲,“母親教過她一些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,便聽楊婉在外面喚李魚,“讓你看著熬藥,你怎麽進去了,快出來幫我端菜,擺好桌子咱們吃飯了。”
李魚忙走到門口道:“白閣老和楊侍郎來了。”
楊婉一怔,“什麽時候。”
“來了一會兒了。”
楊婉聽完,忙快了幾步,走進房內,放下食盤朝白煥行了一禮,“白老師。”
白煥慈笑應聲:“姑娘請起。”
楊婉站起身,又衝楊倫笑了笑,“哥哥也來了。”
楊倫剛要說話,卻又聽他道:“你起來站著,我幫他看一下他腳上的藥。”
“什麽……”
楊倫才說了兩個字,就被楊婉毫不客氣地從床邊薅了起來。
楊婉半屈了一隻腿跪坐在鄧瑛身邊,撈起一半的被褥,伸手捂了捂鄧瑛腳上的藥包道:“你剛剛是不是亂動了。”
鄧瑛看了一眼楊倫,壓低聲音道:“婉婉,我跟老師行禮。”
“哦,那就算了,我重新幫你包一下。”
楊倫站在楊婉伸手,看著她利落地扎緊鄧瑛腳腕上的藥布,不禁道:“誰教你的啊。”
“我自己學的,包得可愛吧。”
楊倫翻了個白眼,“以前在家磕破一點皮都哭,不讓下人上藥,自己這會兒倒當起醫者來了。”
楊婉抬頭笑道:“他久病,我自然成醫。”
說完,攏好鄧瑛腿上的被子,起身到門前去洗手,一面回頭對白煥道:“白老師,我做的飯菜實在是很難吃,也就鄧瑛和我吃得下去,我不好意思讓您跟著我們吃,不過……哥,那個豬骨湯還是可以喝的,你要不……試一碗。”
楊倫聽她這麽說,倒也不客氣,給自己舀了滿滿一碗,仰頭就喝了一大口。
“不是……你這熬的是……”
楊婉舉著濕漉漉的手走到楊倫面前,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:“還是很難喝是不是。”
楊倫半天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表情,“你以前很會做飯的啊。”
楊婉道:“之前摔了,忘了呀。”
楊倫無言以對,回頭問坐在床上的鄧瑛道:“這幾日都是她做飯給你吃啊。”
鄧瑛點了點頭,“嗯。”
楊倫轉向楊婉,“他在養病,你都不讓他吃好。”
楊婉道:“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,雖然味道還是不怎麽樣吧,但都是對他身子好的東西,你和白老師過來看他,又不是過來訓我的,我把飯菜端出去,等你們我走了,我再跟他一快吃。你過來坐下,跟他說正事吧。”
第119章 月泉星河(七) 婉婉,為什麽這樣綁我……
白煥笑著看完楊婉與楊倫的兄妹鬥嘴,側身對鄧瑛道:“雲崖殿的複建你有把握嗎?”
鄧瑛將手握於膝上點了點頭,“學生有。”
“大約需要多久。”
鄧瑛道:“我在養病,還沒有去垮塌的現場看過,不過按照工部徐齊的描述,我大概估計了一下,需一個月整。”
“時間準麽?”
楊倫搬了個凳子在白煥身邊坐下,對白煥道:“老師,他估的基本上就是準的。”
白煥歎了一聲,抬頭看向楊倫道:“如今尚不知道,陛下能撐到什麽時候。”
楊婉在旁聽完這句話,不禁道:“如今六宮,並殿下,皆在侍疾,我私底下問了羅禦醫一句,說是蛾症,已到了難以醫治的地步了。”
楊倫忙打斷她道:“此話勿言。”
楊婉坐到鄧瑛身旁,抬起頭望著楊倫道:“我是就事論事,說的也是實話,如今杭州推行新的賦政,正處要害之時,哥,掣肘你們的人是誰,你心裡清楚,江南官政比京城還要複雜,浙江的那位部堂大人,一路走的都是司禮監的門路,你們要動他就要動何怡賢,若殿下即位,何怡賢也就能動了。”
楊倫沒有吭聲,鄧瑛接道:“老師,司禮監還有中宮的娘娘和皇次子。”
白煥道:“唐先繼也提了此事,如今,我們聽不到司禮監的聲音,即便與他們公議,也未必能聽到真話,陛下寫旨,他們握印,立儲一事險之又險。一旦由皇次子繼位,必受司禮監挾製,這宦禍……就擋不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