鄧瑛抬頭望向楊婉,“什麽……是渣男。”
楊婉伸手出另外一隻手,摸了摸鄧瑛的臉頰,聲音漸柔下來,“就是對妻子不好的男子。”
鄧瑛背脊一僵,久違的肢體觸碰,她身上的溫度依舊比鄧瑛要溫暖一些,聲音溫和,令他安定。
“你知道錯了嗎?”
鄧瑛點了點頭。
“我知道錯了。”
“知道以後要怎麽做嗎?”
“知道。”
楊婉笑了一聲,“騙人,你啥也不知道。”
鄧瑛無言以對,隻得垂眼看向楊婉的膝蓋,“對不起婉婉。”
楊婉望著鄧瑛的面龐,半年的囚禁消磨了他大半的精神,傷病疊加,他根本不可能像他說得那樣好好吃飯,好好睡覺的。楊婉想起楊倫的那一句,“人面雖如昨,魂已銷七分。”不由伸手摟住了鄧瑛的腰。
鄧瑛渾身一僵,楊婉嗡聲道:“鄧瑛你不知道我抱著你哭的時候,你要說話安慰我嗎?”
鄧瑛無措道:“你別哭,你讓我再想想,回去以後怎麽跟你認錯。”
“你又回去問陳樺啊。”
“我不問他,我自己想。”
楊婉忍淚道:“你就是憨的。”
這一句話,倒是讓鄧瑛忽然松了精神,他低頭望著楊婉,索性認道:“對,我就是憨的,婉婉,你帶我回去,教我行嗎。”
“你說的?”
“嗯。”
楊婉抬起頭,“陛下準你修養幾日。”
“十日。”
“那你這十日都歸我管,不準下床,不準勞神,我給你吃什麽你就吃什麽,我要治你的腿上的舊傷,還有你在牢裡患的病。”
第116章 月泉星河(四) 鄧瑛我給你扎個丸子頭……
鄧瑛被卸掉了官職,東緝事廠暫交司禮監節製,他的官服印鑒都被司禮監收了回去。
他原本以為,他回去以後,李魚和陳樺等人會對他“另眼相看”,誰知護城河直房這一邊卻比他想得要熱鬧。李魚頂著一張被炭熏得髒兮兮的臉在門前的炭筐子裡撿炭,陳樺帶著兩個小內侍幫著張羅飯菜,見楊婉攙扶著鄧瑛回來,忙丟了後迎過來道:“可算是回來。”
鄧瑛抬手行禮,“掌印。”
陳樺趕忙扶住他,“使不得使不得,這不是要折我壽嗎?”
鄧瑛直起身,“是按禮行的。”
陳樺道:“你之前替我們升的天還少嗎?你一時有事,我就擺身份,這不是沒良心嗎?”
鄧瑛笑著點了點頭。
二人站在門前說話,楊婉看著李魚在邊上賣力地燒火,便拿出帕子擦了擦李魚的臉,“謝謝你來幫我收拾。”
李魚撇開楊婉的手,“你別摸我臉,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
陳樺在旁笑道:“宋司讚今兒一早說了他一頓,他心情不好。”
楊婉問道:“雲輕呢。”
陳樺歎了一聲,“你也知道尚儀局的規矩大,她來了不好。”
“也是。”
楊婉一面說一面點頭,“我明兒瞧她去。”
說著抬頭對陳樺道:“我先扶他去床上,出來跟你們一塊做事。”
陳樺道:“你照顧鄧瑛吧,我們都是做慣了的,利落得很。”
楊婉扶著鄧瑛走進房內。
靛藍的褥子在木架床上鋪得平平整整,楊婉扶鄧瑛在床邊坐下,轉身去櫃子裡替他取中衣。
櫃門一開,淡淡的皂角香氣便散了出來,鄧瑛抬起頭,看著楊婉蹲在櫃前的背影,為了去接他,她沒穿宮服,渾身衣裙寡素,發髻也挽得很簡單。她一件一件地翻著鄧瑛的衣物,平聲問他,“穿舊的吧,軟些。”
“都好。”
楊婉笑了一聲,抽出一件已經漿得發軟的綢衣,轉身看向鄧瑛的腳。
“脫鞋。”
“哦……好。”
二人私下相處時,他倒是習慣她稍有些強勢的態度,管束著他生活的方方面面,即便她並不是一個多細致的女人,但她收放自如,她好像天生就知道在什麽時候,用什麽樣的態度去對待鄧瑛,讓他有勇氣遵從本心,無畏地朝前走,也能安靜下來,做一個在她身邊聽話的男子。換一句說,她好像已經認識鄧瑛很久了,熟悉他不自知的脾性,以至於哪怕只是說話時的語氣,都能適時地安撫鄧瑛的內心。
所以,鄧瑛什麽都不想去想。他溫順地將腳踩在地上,等著楊婉繼續“嘮叨”。
楊婉看著鄧瑛踩在地上的那雙腳,拇指略有些靦腆地交按在一起,似想要被她看見,羞於醜,而顯得期期艾艾。
“髒兮兮的。”
她一面說一面笑著蹲下身,用手拍掉他腳上的灰。
“婉婉你別碰,我自己來。”
楊婉捏了捏他的腳趾,抬頭道:“還不準我碰你。”
鄧瑛被他捏得有些疼,不禁捏住了自己的褲腿,他低頭望著楊婉道,輕道:“不是我不準,一直都是我不敢。”
楊婉站起身,抱著手臂道:“上去。”
“啊?”
“坐床上去。”
她說著揭開被子的一角,“快點。”
“好。”
鄧瑛將腿抬上床,楊婉一面替他掖著被子,一面道:“反正被褥還沒換,你要髒兮兮地躺著就躺著吧,等我幫你換了以後,你就得洗了澡再上來,而且沒事不準下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