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年的狀元不出預料的,是文家的文琅,榜眼是一個叫陸友的中年文人,雖身上無官職,但這陸友在前朝時就是有名的才子,只是不喜當時朝廷的氛圍,多次寫詩寫文章諷刺,讓前朝廢帝奪了他科考的權利。
兩人一個是文家重點培養的第三代,一個是享負盛名的有學之士,都不算出人意料。
出人意料的,是這屆競爭格外激烈的、新朝第一場科舉中,脫穎而出的探花郎許青川。
許青川雖然前頭在鄉試中考得了解元,但各州府的解元多了去了,有不少比他更有才名的。許青川會試中的成績也算佼佼,但並不在前三之列。
也是許青川運道好,正元帝雖然沒親自出題,但交代過李大學士等人,這次殿試出題的時候要務實一些、偏實際一點。
許青川雖然出身時家中富貴,但年幼時就已經家道中落。
其他學子比他文采好的,沒有他懂百姓疾苦。比他懂百姓疾苦的,又不如他言之有物。
就這麽正正好的,他的文章特別貼合正元帝的心意,就成了位列第三的探花郎。
顧野得到消息早,沒等朝廷公布的時候,他就已經和英國公府通了氣。
王氏比誰都高興,迫不及待地要把好消息告訴許氏。
不過大模大樣過去肯定不行的,那不等於告訴別人,他們家仗著和宮裡的消息得到消息了?
所以顧茵和王氏都沒乘坐自家的馬車,讓宋石榴出去租了輛驢車,趕到英國公府後門,兩人悄悄摸摸地去了許家。
許氏和許青川如今租住在王氏的之前買下的一個小院子裡,距離英國公府並不算太遠。
驢車慢悠悠地行駛了兩刻多鍾,就到了許家小院子的門口。
宋石榴先跳下驢車去敲門,沒多會讓許氏過來開門。
見到打頭的宋石榴,許氏熟稔笑道:“石榴又來了,這是又給你家老太太跑腿?”
一月上京後,許氏作為陪讀家長,不好意思只顧自己玩樂,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照顧許青川的飲食起居上。
但王氏時不時會讓宋石榴送些東西過來,有時候是一本她覺得好看的話本子,有時候是她吃著不做的小點心……總之一直都沒有斷了通信和往來。
許氏親熱地拉著宋石榴的手,請她進屋裡說話。
宋石榴笑著說不忙,“可不止我一個人來。”
她說著就朝後頭努努嘴,許氏這才看到後腳跟在她過來的王氏和顧茵。
許氏真是驚喜壞了,一邊道:“你們怎一起來了?”一邊把他們往裡請。
這小院子就和從前顧茵在寒山鎮租住的那屋子差不多大,只是原主賣出時特地修葺了一番,看著還嶄新嶄新的。
“唉怎不打招呼就來,我這都沒啥好東西招待你們。”許氏說著話一頭就要往灶房裡扎,“給你們衝兩碗糖水喝!”
王氏趕緊把人拉住,“別忙別忙,我們吃飽喝足了過來的。而且可不敢讓探花郎的母親給我們衝糖水喝!”
許氏聽到先是笑著啐他,“還沒放榜就拿我尋開心是吧?”
笑著笑著,許氏又愣住了,自言自語道:“不對,你們特地過來肯定不是為了來調笑我的,這是、這是……”
他越發激動,哆嗦著嘴唇再說不出後頭的話,人也看著軟軟地要往地上栽倒。
顧茵和王氏立馬架住她一條胳膊,將她攙到堂屋裡。
“幸好提前來給你透個底,不然等到報喜的人來,你這副樣子,可得給你家青川丟臉。”王氏說著,在桌上的茶壺裡倒了杯水喂到許氏唇邊。
這會子許氏沒心思和她吵嘴,忙抬起袖子一邊擦眼睛一邊道:“是是是,不能給青川丟臉。”
說著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落。
後頭王氏又詢問得知許青川出門去了,不在家裡,她和顧茵也沒在許家多待——畢竟許氏這人同王氏一樣,也挺好面子的,轉頭心情平複了,想到自己在王氏面前這般失態,又該不高興了。
離開許家之前,王氏給許氏留了一包銅錢,讓他到時候當喜錢。
衙門裡報喜的當然不給這些,少說得給個一二兩銀子的,但是考上探花郎這樣的好事,到時候許家門前肯定不只是衙門報喜的人,還得有很多其他看熱鬧的,甚至連附近的叫花子都會上門來討要喜錢。
一千個銅錢才值一兩銀子,這包銅錢也沒多值錢,只是免去了過兩日許氏再出去臨時兌換的手腳工夫。
許氏不和王氏客氣,就給收下了。
從許家離開後,王氏和宋石榴回府去,顧茵沒和她們一道,她有自己的事情辦。
自家那小話劇場裡,《雙狐記》已經上演了一段時間,得再尋新本子排新戲。
蔣先生十分得用,經過上一次排演後,已經掌握了話劇的竅門,顧茵已經把導演的職位讓給了他。作為東家,她只需要負責尋摸一下新本子。
許家住著的這一片讀書人多,書局也多,顧茵也就乾脆去了幾個書局轉悠。
說來也巧,顧茵在去的第一個書局裡就遇到了許青川。
顧茵大大方方地喊了一聲“青川哥”,許青川轉身,見到了荊釵布裙的她,一瞬間很有些恍惚,就好像回到了還在寒山鎮的時候。
不過很快許青川就回過神來了,彼時的顧茵為生計忙碌,雖她性子樂觀,但為生活奔波的人,眉間是不可能出現這樣灑脫歡樂的笑容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