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源蹙眉,“那你還想如何?昭告天下?讓世人都知道,咱家阿鈺有一對做攤販的外祖?”
葛珠兒終於對他心灰意冷。
也就在這個時候,馮鈺過來,正好聽到這麽一句,他當即就道:“母親當過廚娘,外祖擺攤,都是靠自己的雙手生活。沒有他們,自然沒有我。所以我並不覺得有什麽丟人的。為何不能昭告天下?”
對著出色的長子,馮源還是壓住了自己的脾氣,道:“你別說這樣孩子氣的話。就是咱家不在乎,宮裡能不在乎?貴妃娘娘的皇子眼看著就要開蒙,到時候為父準備讓你進宮去當伴讀。為了你的前程,你可不好說這些渾話。”
正元帝在文華殿招了幾位先生的事早不是秘密。
當然顧野的身份外人是不知道的,整個皇宮都在正元帝和武青意的控制下,想打探消息比登天還難。且顧野身量也矮小,進出的時候讓訓練有素的侍衛簇擁在最中間,旁人遠遠地看到,也很難注意到他。
所以馮貴妃等人只知道正元帝在文華殿設了學堂,而不知道顧野已經日常在上課了,還當著是出了正月,正元帝就準備讓其他兩個皇子開蒙。
馮鈺不以為意道:“這個怕是不成,我已經答應了一個朋友,往後要陪著他一道讀書的。”
這話真觸到了馮源的逆鱗,他拍桌站起身,喝道:“那是你的表弟,是未來的……這並不是什麽小孩子過家家,你懂不懂?!”
馮鈺道:“父親說的我都懂,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。且並不是不進宮去給皇子當伴讀,兒子就沒有前程了。”
話音未落,馮源的巴掌已經落下,打得馮鈺的臉歪向了一邊。
葛珠兒想攔,但她的動作自然快不過常年習武的馮源。
她只能站到馮鈺身前,恨恨地瞪著馮源。
“你們、你們……”馮源臉色鐵青,指著葛珠兒和馮鈺道:“一個二個都不讓人省心,都給我在家裡待著!什麽攤販父母,什麽朋友,通通不許再見!若再像今天這樣大的小的都沒有規矩,就……”
“就如何?”葛珠兒看著他,半晌後,她輕笑起來,平靜地道:“馮源,我們和離吧。你若不想要阿鈺,阿鈺便跟著我離開,我們母子什麽都不要。”
馮源愕然地退後兩步,“瘋了,你瘋了!”
…………
隔天顧野哼著小調兒進的宮。
正元帝現在已經習慣每日先來看他,而後再一個去上朝,一個讀會子書,天色大亮的時候再一起吃早膳。
看小家夥臉上的笑就沒斷過,坐在八仙椅上的時候,兩條騰空的小短腿還一晃一晃的。
正元帝抬腿,在桌子下踢了他腿一下,笑道:“坐沒坐相。”
他沒用力氣,但顧野冷不丁被他一踹,手裡的鹵雞翅就掉到了盤子上。
“幹啥啊,狗吃飯都不能打呢!”
正元帝忍不住大笑起來,“你少和我貧嘴,和朕說說發生啥好事兒了。”
顧野的嘴角又翹了翹,“好事兒不少呢。前頭的馮鈺你還記得吧?昨天他外祖父母都到了,和他們母子相認了呢!當然還有個別的好消息,我想到陪讀的人選了。”
正元帝就問:“就決定是馮鈺了?他同意了?”
顧野含糊地“唔”了一聲,又說:“昨兒個馮鈺非得謝謝我,我說他娘和外祖都謝過我娘了,他說不行。那是長輩們之間的事兒,我們兩個小的另算。我就說想讓他陪我讀書,他一口應承了。”
說到這裡顧野頓了頓,“我這不算挾恩圖報吧?”
正元帝搖頭說不算,“當你的伴讀,那對他來說是件大好事兒。不過你可想好了,選別人,別人的家族勢力也會為你所用,選馮鈺,可就隻他自己。”
馮鈺雖然是魯國公的嫡長子,可秦氏是馮貴妃的親娘,馮源是馮貴妃的親兄長。親疏有別,魯國公府府邸自然還是偏向永和宮的陸煦。
顧野當然知道這個,不過他還是道:“你沒見過馮鈺,等見了就知道他有多好了,能文能武,滿腹經綸,反正我沒同年紀的,我沒見過比他更好的。也就是和我一樣還沒長大,不然他一個人能抵得上好多好多人。”
他前頭恨不能把馮鈺誇出一朵花來,後頭非要加一句“和我一樣”,這是連帶著把自己也誇起來了。
正元帝又被他逗得笑起來,搖頭無奈道:“你啊你,能選的人千千萬,你偏要選馮家的孩子。你不怕馮家不高興,不怕朕不高興?”
顧野不解道:“馮貴妃不高興我懂,你為啥要不高興?”
“真傻還是假傻?”正元帝伸手點了點他,“那馮鈺明顯是馮家人為你弟弟準備的,卻被你搶著用了。到時候人家說你這性子爭強好勝,到朕面前搬弄是非,說你現在是搶人,將來是搶別的……”
顧野恍然點點頭,但又說道:“我也不是搶啊。我是詢問了馮鈺的意思,又來請示你,你們但凡有一個不同意的,我也就算了啊。而且馮鈺又不是什麽物件,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。”
說完他頓了頓,把吃的冒著油光的小嘴擦了擦,“再說了,我最近新學一個詞,叫尊卑有別。往大了說,你是皇帝,你準許了的事情,別人搬弄是非,那就是錯的,是質疑你的決斷。往小了說,你是家裡的爹,我是哥哥,小陸煦是弟弟,咱們家裡的事情,也是由你一家之主做決定,關別人啥事兒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