宮人得到吩咐後立刻去了文家廚房,讓他們做些飯食出來。
廚子們早在他們破門的時候就嚇壞了,再聽那太監尖聲細氣地說話,誰會猜不出這是宮裡的人呢?
他們手藝本就一般,是文二老爺圖便宜請來的,又被那尚膳太監死死盯著,戰戰兢兢之下,那一般的手藝就越發不能入眼了。
尚膳的太監嘗味的時候都忍不住蹙了蹙眉,後頭隆慶帝吃到那更是怒不可遏,拍著桌子道:“這是在折辱朕嗎?”
屋內的人跪了一圈,都勸著他息怒。
隆慶帝又強行平複了怒氣,讓人傳來文二老爺。
文二老爺沒比家裡其他下人鎮定多少,下跪的時候腿肚子都直打抖。
太監詢問飯食的事,文二老爺立刻求饒道:“聖上明鑒,家裡困難,沒得那麽多銀錢請大廚。廚子手藝粗鄙,不是故意要怠慢您呐!”
隆慶帝還有求於文老太爺,也沒再動怒,隻讓文二老爺這寒山鎮本地人士,去請個手藝高超的廚子來。
…………
寒山鎮上人口還不到一萬,一萬禁衛軍入寒山鎮,不過半日就把整個鎮子掌控在了手下。
顧宅裡,顧茵和眾人都面色凝重,街上的喧鬧瞞不住人,尤其是前一夜一街之隔的文家大宅被破門。
當時周掌櫃和徐廚子就結伴出去看了。
隔的遠遠的,兩人看到好些個手執火把、身著統一服侍的士兵。
於是再不敢瞧,立刻回了來。
今天就傳來整個鎮子被廢帝的禁衛軍掌控的消息。
王氏恨恨地小聲嘀咕道:“這該死的……魚肉百姓就算了,如今都讓人從京城趕出來了,還來禍害咱們!”
顧茵雖未言語,其實也是這個意思。
不過作為一家之主,食為天的東家,顧茵也得出面安撫道:“大家別擔心,那位既然來尋老太爺,想的便是請老太爺出山,幫他歸攏民心的意思。我們是普通百姓,他們要是為難咱們,那還提什麽民心呢?再沒有希望的。”
廢帝現在就是過街老鼠,但凡他還存著一絲理智,就知道這時候該夾緊尾巴。
果然,如顧茵所說,禁衛軍雖然接管了寒山鎮,卻沒有再做其他事。
只是鎮子路上再不見人,平時極為熱鬧的一個鎮子,此時如同一座死城,靜得讓人心驚。
這天顧宅大門被敲響,周掌櫃和徐廚子立刻揣著菜刀去看。
見門外隻站著關捕頭一人,兩人才歎出一口長氣。
大門打開一條縫,關捕頭閃身進入。
顧茵他們也聚攏過來聽他說話。
關捕頭言簡意賅地道:“那位不滿意文家的廚子,之前請了含香樓的過去。但似乎也是吃不慣,你們小心。”
說完這話關捕頭立刻離開了。
幾人聽到這消息,都憂心忡忡。
顧茵立刻去換了身王氏乾活時穿的舊衣裙,再去灶底抹了把鍋灰,均勻地摸在自己臉上,又拿剪子剪個厚厚的、參差不齊的狗啃鍋蓋劉海,蓋住自己上半邊眼睛。
一番打扮,她成了黑臉廚娘,且因為王氏身量本就比她高,後來家境好了,她做活多吃得好,人也壯實了許多,衣衫就更大了。那半新不舊的衣裙穿在她身上格外寬松,襯得她身形越發嬌小,甚至有些乾癟。要不是家裡人都對她十分熟悉,她這麽一打扮怕是街上遇到都要認不出。
家裡氣氛沉重,她這一打岔,倒是讓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。
笑完周掌櫃又正色道:“東家放心,若真的來人,我去。”
“我也去!”徐廚子也跟著開口道,“我這身板看著就是會做飯的人,我幫著周師父打下手。”
顧茵彎了彎唇,有些發愁道:“怕是到時候不是咱們能做主的。”
怕什麽來什麽,這天下午,一個面白無須的太監帶著侍衛拍響了顧宅的門。
顧茵等人雖不情願卻也不得不打開了門。
那太監尖聲細氣地道:“你們就是食為天的廚子?速速跟咱家來。”
周掌櫃早就做好心裡準備,當即就站出門去。
隆慶帝打出娘胎就是養尊處優,周居勞頓後又一直沒吃到滿意的飯食,消瘦了許多,人也蔫蔫的。
如今在宮外,雖也帶了禦醫,但到底沒有那麽多珍貴藥材,真要是病了,那真的讓人不敢設想。
他們這些當無根之人,能過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日子,指著的可都是他。
大太監劉德全已經交代下來,今日務必再尋新的廚子去。
來之前,那太監已經特地找人問過,這名叫食為天的食肆雖隻開了不到一年,風評卻出奇的好,尤其東家顧娘子,早先還在文家當過幫工,做出過以文老太爺為名號的美味粥湯。後頭更是奇思妙想不斷,每個季節都推出新品吃食。
宮外的廚子,在他們看來自然不能和宮裡的禦廚相比。但若是像這顧娘子一般,能做出人從前不知道的吃食,那自然另當別論。
“你就是那周廚子吧?算你一個,”那太監在眾人面上環顧一圈,“還請顧娘子也隨咱家來。”
沒辦法,顧茵也只能出來。
王氏急壞了,她剛想動,顧茵立刻遞用眼神製止了她。
“娘在家裡好好看孩子,我沒事的。”
對方人多勢眾,真要在這個時候硬碰硬才是不理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