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悅娓娓道來,言辭懇切而平順,沒有特意迎合他早前的話,只是將來龍去脈說了清楚。
霍明閱人無數,自然心知肚明。
霍明又看了看手中的舉薦信,心中迅速拿捏著。
沈悅雖然年紀不大,但能讓晉州知府翁允都肯給她親筆背書……
除卻一定將府中幼童照顧得很好,得了翁允夫婦感激之外,她一定也是個極穩妥之人,翁允信得過,才會給她這樣一封舉薦信。
霍明心中掂量著,王府缺的,不就是能將這幫小祖宗照顧好,又可以信賴的人嗎?
而且,沈悅還是梁家的外甥女,知根知底。
霍明心中的確動了動,又問,“阿悅,早前怎麽沒你說起過?”
沈悅也未隱瞞,“穆夫人憐愛,怕我在京中被舅舅舅母苛責,說京中同晉州離得遠,若是有事照應不了,便請翁大人寫了這封舉薦信給我傍身。但到了京中,舅舅舅母待我和涵生親厚,所以我一直也未同舅舅說起過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霍明從她的話裡更印證了自己先前的想法——沈悅在翁允夫婦心中一定穩妥,所以才會事前都替她周道,若不是這回出了梁業的事,沈悅也不會輕易將翁允的信拿出來。
霍明拿定心思,“同你舅舅商量過了嗎?”
她自己一人出的府,霍明是怕她做不了主。
沈悅搖頭,輕聲道,“霍伯伯,我想先去王府再同舅舅和舅母說。舅舅和舅母眼下正焦頭爛額著,還在想著旁的法子,若是去了王府不合適,又提前同他們說了,反倒平白讓他們空歡喜一場,不如瞞著他們。若是王府覺得不合適,我就悄悄去,再悄悄回來,權當沒有事情發生過,也不會給舅舅和舅母添亂;王府若看我合適,我再同舅舅舅母說起也不遲。”
她年紀雖小,卻細致周全,霍明眸間意外。
霍明斂了眼中驚訝,朝沈悅道,“那你明日辰時前後來王府尋我,我領你去見見王府的陶管家。但這封舉薦信,你需得先留給我,我要先呈給陶管家過目。”
沈悅目露喜色,“多謝霍伯伯。”
***
等霍明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,沈悅心中才舒了口氣。
霍伯伯這關算是過了……
回到屋中,沈悅很快洗漱完,沒有回床榻上休息,而是坐在案幾前提筆。
霍伯伯臨走前,同她大致說起了平遠王府的事。
平遠王府一門忠烈,全部戰死沙場,家中隻留下了年輕的平遠王和一堆既金貴又難伺候的忠烈之後。
平遠王對這幫孩子很照顧,但也很頭疼。這幫孩子似是只怕平遠王,又似是連平遠王都不怕,更勿說旁人。
平遠王一年中有一半時間在外征戰或戍守,剩余在京中的時間,除卻朝中之事,大抵都用來陪府中的孩子。這群孩子同他親近,也同他較勁,尤其喜歡在他跟前搗蛋。討人喜歡的時候有,但越不讓做什麽,越要做什麽的時候更多。
平遠王還好,旁人拿他們實在沒有辦法。
平遠王最惱火的一句,就是這幾個祖宗抵得過百萬雄兵。
其間奈何,可見一瞥。
平遠王並未娶妻,王府中沒有主母,所以一直都是請的嬤嬤在照看著。但這些嬤嬤呆得時間都不長,要麽照顧得不好,要麽被小祖宗們氣走,要麽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,最後鬧心得走的。平遠王甚至去宮中請過人來,但也招架不住。
用霍伯伯的話說,是什麽法子都想過了。
誰能照顧好這幫小祖宗,平遠王就一定會還誰的人情。
當下,平遠王府中孩子外出的外出,看外祖父外祖母的去看我祖父母,府中還剩三個。
三個,她應當還照顧得過來……
沈悅在紙上提筆寫著幾行關鍵字。
父母早逝——缺乏安全感——故意搗亂引起注意。
監護人強勢——耳濡目染——有意效仿。
臨時監護人頻繁更替——未建立長期穩定信任的關系——缺乏日常關懷,自我為中心……
理解孩子行為處事的動機,是第一步。
穿越前,她就是X大學前教育畢業的碩士研究生,她喜歡同孩子相處,也知曉如何同孩子相處,也知曉如何照顧孩子。
平遠王府的孩子不少,可以做一個小型的混齡幼兒園,每天按照固定的工作,教會給孩子共同語言,並建立規則感和秩序感。
她早前在晉州官邸就做過一次,心中大約有數。
眼下,她又將霍伯伯說的都在紙上回顧了一遍,心中也大致有了方向。
明日還要早起,總要精神些去王府。
沈悅再看了看方才寫好的紙箋,遂才起身,熄了夜燈。
床榻上,沈悅想起霍伯伯今日在偏廳中同舅舅舅母說的話,雖然眼下威德侯介入,梁業暫時沒有性命危險,但就怕時間一長,生出意外來。
沈悅不由攬緊了被子,希望明日順利。
***
翌日,霍明去尋王府的管家,陶東洲。
陶東洲是平遠王府的大管家,闔府上下事宜都是陶東洲在管。
霍明來尋他,說起沈悅的事情來,陶東洲眸間略微疑慮,“你同窗的外甥女?多大年紀了?”
知根知底自然是穩妥,但早前府中尋的都是嬤嬤。
霍明道,“年紀倒不大,剛滿了十五,但是人仔細,還穩妥,早前曾在晉州知府翁允翁大人府中看過孩子,這是翁大人的舉薦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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