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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帳中,卓遠第十次參與審問戰俘。
雖然從早前交待完孫勇起,卓遠都會陸續過問戰俘和探子的事。
有用的信息有,但很少。
有懂羌亞語的翻譯在,但卓遠只是安靜得聽,開口很少,不做判斷,也不影響旁人。
雖然這樣的進展很慢,但依舊每日都會花上時間,聽審問的進展。
這一次羌亞一潰千裡。
抓獲的戰俘比往常都多。
羌亞人大多金發碧眼,身材魁梧高大,卓遠聽不懂他們的話,但翻譯告訴他,兩人隸屬羌亞國中不同的部落,部落之間對西秦這場戰場持不同態度,所以原本就不和諧,眼下被俘,兩人正對峙著,相互指責著,也破口大罵。
卓遠沒有製止。
而是他們罵他們的,他聽他的。
因為語速太快,翻譯的人翻譯得也快,全神貫注著,怕漏掉細節,但總會有漏掉的。
孫勇也在一側看著,只是沒像卓遠一樣,在帳中來回踱步。
忽得,卓遠腳步停住。
翻譯頓住。
“他們剛剛說什麽?”卓遠沉聲。
卓遠忽然發問,翻譯記得滿頭大汗,他剛才正好有些詞語沒怎麽聽全,兩個羌亞人因為屬於不同的部落,羌亞不同部落之間有不少羌亞俚語,意義全都不同,這兩人說了好些羌亞俚語,因為語速快,不放在特定的語境中,他也有些聽不大懂。
翻譯官窘迫。
卓遠低聲道,“前兩句,讓他們重說。”
翻譯趕緊照做。
孫勇詫異看向卓遠。
因為這一直以來,卓遠從不打斷審訊。
這一次有些奇怪。
兩個羌亞俘虜中的一個當即大罵,翻譯惱火,這怎麽翻譯……
但這些時候聽得審訊多了,卓遠其實已經知曉這是罵人的話,也見怪不怪,翻譯卡頓,他也並沒什麽,只是繼續告訴翻譯,“他們重複上兩句,重複不了就拖出去砍了。”
翻譯當即翻譯給兩個戰俘。
戰俘一愣,都不敢再罵,而是絞盡腦汁想剛才說的話。
兩人重複早前兩句,到最後一句中間的時候,其中一人的話讓孫勇愣住。
那人口中說的是“托亞得”三個字的音,但是因為太快,又有翻譯的聲音在,所以剛才根本沒有留意,但是王爺應當是聽到了……
很早之前,王爺一直在查“托亞得”這個人。
但一直沒有查到。
後來又問“托亞得”三個字。
這三個字是外來詞匯,本意是煙花爆竹,還有一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處去的引申意,陰狠狡詐。
後來王爺便再也沒有問起過。
但這裡,竟然又從兩個不同部落的戰俘口中無意中聽到了“托亞得”三個字。
翻譯其實也不大動這個詞語的意思。
所以詢問戰俘,戰俘吃驚,隻說,是罵對方的話。
卓遠使了眼色,讓翻譯繼續。
翻譯照做。
戰俘覺得莫名,還是解釋了一通。
最後,翻譯朝卓文拱手,“王爺,剛才的戰俘是說,托亞得在他們部落中多指貶義,沒有具體的意思,只要形容一個人不好,會用托亞得,是很隱晦的用法,譬如,叛徒,瘸子。”
叛徒,瘸子?
卓遠愣住,孫勇也全然愣住。
卓遠淡聲道,“知道了,出去吧,今日的事不要向其他人道起,不然以為我多無聊,在這裡聽這些廢話。”
翻譯嚇得拱手退了出去。
翻譯退出去,帳中便只剩了卓遠和孫勇兩個人。
“王爺?”孫勇駭然。
卓遠良久未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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巒城回京的一路,馬車走得很快。
也怕途中會生出意外。
兩軍交戰,若是一方主帥家眷被擒,其實危險。
陶叔也是冒了巨大風險,帶沈悅和府中的孩子們一道來巒城,眼下戰火再次綿延,陶叔路上不敢大意。
來得時候,馬車速度其實已經很快,如今返京,便行得還要更快些!
起初幾日,孩子們都在哭。
大家都在想卓遠。
但後來一路往南,途中不斷有消息傳來,羌亞這一次大軍壓境,不斷強攻,邊關死傷無數……
孩子們反而都勇敢不哭了。
六叔/舅舅在守衛邊疆,是最勇敢的人,他們沒理由一直哭鼻子。
有一日,他們也會長大。
也會成為像六叔/舅舅這樣的人……
半月左右的路程,從巒城到了沸城。
一片安寧祥和的繁華景象,全然沒有巒城上下的緊張感,更沒有邊關的戰火紛飛。
沈悅些許恍惚。
離邊關越遠,仿佛戰爭便越遠。
同真正身在其中的時候,全然不同。
孩子們的天性使然。
半月左右的時間,慢慢遠離邊關,又重新恢復了早前的活潑好動,也會在沸城集市中竄上竄下,重新回到了卓夜和一堆侍衛跟著上躥下跳的日子。
時間總是在這種平靜的時候過得很快!
不知不覺從手中溜走,讓人唏噓,也讓人釋懷。
“阿悅,六叔會平安回來的!”看著孩子們嘻嘻哈哈,嘰嘰喳喳在夜市中鬧成一團,卓新朝沈悅道。
“嗯。”沈悅也朝卓新笑了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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