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新靠著馬車一角入睡,等馬車緩緩停下,他還睡得迷迷糊糊沒怎麽醒,侍衛先撩起了簾櫳。
卓新睜眼,見到的人卻是陶伯。
“陶伯?你回來?”卓新忽然醒了,陶伯都回來了,“六叔呢?”
陶伯臉色卻有些難看。
卓新心中兀得湧起不好的預感,自今日晨間起,他心裡就亂七八糟得一陣心慌,好容易從京郊別苑回來踏實了些,見到陶伯原本當寬心的,卻見陶伯的臉色不怎麽好看。
“陶伯,我六叔呢?”卓新心裡莫名湧起害怕。
陶東洲沉聲道,“二公子,王爺回京後直接入宮了,沒有回府。讓老奴來府中接二公子,一道去宮外。等王爺從宮中,直接和二公子碰面。”
陶東洲言罷,踩著腳蹬上了馬車。
卓新愣住,都忘了伸手去扶。
“走吧。”陶東洲吩咐一聲,駕車的侍衛照做。
等陶東洲放下簾櫳,卓新眼眸微微顫了顫,“陶伯,出什麽事了?六叔為什麽那麽入宮?”
卓新心中是害怕,仿佛和早上心底的慌亂不謀而合。
陶東洲看了看他,沉聲道,“二公子,羌亞對西秦開戰了,王爺馬上要去邊關了……”
卓新整個人僵住。
羌亞?
卓新瞳孔微縮,父親就是死在同羌亞的一場戰爭裡。
羌亞和西秦開戰……
卓新一顆心都似沉入深淵冰窖裡,直至掌心處都是冰冷的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許久之後,眼眶都微微紅了,才又沉聲道,“邊關什麽情況?”
陶東洲不知當欣喜還是旁的,二公子是長大了,這個時候不是慌亂得什麽不知曉問,而是控制得住情緒。
陶東洲沉聲道,“羌亞這一仗有備而來,羌亞幾日就已經入侵邊關燒成了,只是沒有活口,所以消息一直沒有傳回來,一直到宕城失守,血流成河,幾十萬流民無家可歸,半數死在羌亞鐵騎下……”
“怎麽會?”卓新驚呆。怎麽會幾日前就入侵,但沒有消息傳回來,是屠城,還是內鬼?
卓新腦海中飛速轉動著,但想不清楚的事情太多,卻只有一條,六叔要去邊關了。
當時,爹也是這樣急赴邊關的。
卓新鼻尖一紅,眼底也一片猩紅。
羌亞不似巴爾,巴爾喜歡騷擾周遭諸國,但羌亞從來不會打沒有準備之仗,能入侵邊關,卻讓幾日朝中都不察覺,羌亞這次不僅有備而來,而且是實在不得。
卓新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著。
似是也忘了時間。
馬車在宮外三條巷子處等了許久,卓新都渾然不覺,腦海中全是邊關和戰場的事,一會兒是父親,一會兒是六叔,直至馬車上的簾櫳被撩起,卓遠上了馬車,陶伯知曉他們叔侄二人有話要說,徑直出了馬車外。
卓遠淡聲道,“去京郊別苑。”
陶東洲應好。
馬車往京郊別苑去,卓新一雙眼睛紅通通得看著卓遠,“我爹就是和羌亞打仗時候死的!”
所以他一直怨恨了六叔久。
“我爹就是和羌亞打仗時候死的!”卓新重複這句話。
光從陶伯口中就能聽出這次凶險,要不凶險,陶伯不會一臉煞白,卓新一面重複,一面險些要哭出來。
卓遠伸手敲了敲他頭頂,溫聲道,“挺好了,阿新,這場仗不會快結束,羌亞不會輕易對西秦開戰,若是要打,一定是有備而來,而且,背後一定有盟友,這場仗會打久,會死多人,我也許也不回來……”
“六叔……”卓新牙根似是都要咬碎。
卓遠繼續道,“這次不是剿匪,也不是內鬥,是保家衛國的事,平遠王府的人義不容辭。若是你祖父,你父親在,他們也會和我一樣,及赴邊關。”
卓新看著他,眼淚忍不住嘩嘩落,卻說不出話來。
“我已經奏請陛下,冊封你為平遠王世子,我不在京中的時候,你要好好聽陶叔的話。”
“我不要做世子!”卓新喉間哽咽,“我要和你一起去!我爹就是死在羌亞人手裡,我……”
卓遠伸手撫了撫他的額頭,“聽話,這場仗不是兒戲,也不是比誰意氣,府中還有一群孩子要人照顧,我不在,你要照顧好他們。”
“有阿悅和陶伯在……”卓新咬緊下唇。
“阿悅是阿悅,你不同。你是他們的哥哥,你也不在,他們身邊什麽都沒有。”卓遠打斷,“阿新,只要我在邊關一日,平遠王府就安穩,但你才是王府的未來,陶叔會一直陪著你,你要學會有自己判斷,自己掌控全局,六叔能做到的,你也可以做到。”
卓新已泣不成聲。
卓遠伸手,像小時候一樣,親近得摸了摸他的頭。
卓新覺得自己哭成了傻逼模樣。
卓遠伸手攬他,有些話不知道再不說,是不是就沒有單獨再說的機會,“對不起,阿新。當年若不是我,二哥就不會死……”
他和小五也不會成為沒有父親的孩子。
卓新攬緊他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***
到京郊別苑的時候,孩子們才從淺潭游泳回來,聽說六叔和二哥回來了,都如撒歡了一般。
“六叔!”
“舅舅!”
身上還穿著泳衣,就往卓遠身上碰,也不管浴巾是不是掉落了,反正每個人都上前親近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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