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桃是姐姐的女兒,姐姐出嫁時候樣子,他到現在都還記得,他很疼愛桃桃,既盼著,又舍不得她日後出嫁的時候……
沈悅靜靜陪著他一道,也見他默不作聲得看了桃桃和小六許久,最後起身,替她們兩人拉上被子,最後,又俯身,輕輕吻上兩個寶貝的額頭,“六叔舅舅,會想你的。”
沈悅看得眼中似有風沙眯眼。
“走吧。”卓遠牽她起身,仿佛怕久留不舍。
等到小五,小八和齊格處,小五臨睡了,眉頭還是皺起的,沒有松開,伸手緊緊拽著被子,仿佛怕被子跑掉一般。
卓遠也看了小五許久,腦海中皆是浮光掠影。
而後起身同樣吻上小五的額頭,卻比旁的孩子身上停留的時間都更多,二哥說過,希望小五像他。
小五很像,是像極了他小時候。
闖禍的時候,惱人的時候,有擔當的時候,都像……
像得他總忍不住對他嚴厲,對他比旁的孩子都更嚴肅,也會經常見他賭氣跺腳環臂惱怒。
都是小五。
他同樣不敢在小五前逗留太久,怕舍不得,等到小八處,小八已不像剛回來時候那樣胖嘟嘟的,雖然同樣古靈精怪,但少了許多打小報告,吃小零食的習慣。
但當日在栩城,若不是小八塞得一堆零食,他和阿悅,小六,桃桃,撐不了許久。
他是他的幸運星。
他亦吻上幸運星的額頭。
沈悅一直跟著他,看他同睡著的孩子依依惜別,因為怕他們醒著的時候,他若流露不舍,他們會一直哭。
早前最讓他擔心的,還有一個小七。
因為小七總是生病,一年裡,沒有幾日是不吃藥的,他擔心小七甚至超過小六,但過去的這段時日裡,小七一直沒怎麽生病,身體壯實了很多,夜裡也睡得安穩,也不像從前一樣諸事小心翼翼。
更重要的是,他和阿四兄弟二人回歸和睦,讓他心中一頭沉石落地。
朝中局勢動蕩,邊關不安,沒有什麽比家人在側,相互扶持是更有力的屏障,他同阿四和好,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事。
小七,要一直好好的。
他依舊親了親小七額頭。
等到阿四處,阿四也不裝睡了,“嗖”得一聲,鼻尖和眼眶都紅紅得坐起。
卓遠奈何,半笑道,“做什麽?裝睡啊?”
阿四鼻子輕輕吸了吸,低聲道,“我有話和你說。”
阿悅會意,他是想單獨同卓遠說話,沈悅正欲起身,卓遠抱起阿四起身,“小七和郭毅睡著了,我帶阿四去耳房。”
沈悅頷首,“我看著他們。”
正好今日未曾沐浴,卓遠先給阿四脫衣服,而後自己也寬衣入了浴桶。
上回給阿四洗澡,還是在栩城的時候。
“怎麽了,小大人?有什麽話同我說?”他一面給阿四身上舀水,一面打趣般問道。
阿四原本眼睛就是紅的,當下,更不爭氣得眼淚直接飆了出來,“你一定要回來……”
卓遠愣住。
阿四很少會這樣。
他心中吃味。
阿四隻說了這一句,就更咽得說不下去,就是眼淚滴滴答答落到浴桶裡,
阿四一慣克制,懂事。
卓遠伸手擦了擦他眼角,怕再惹他哭,隨口歎道,“不吉利啊,阿四,六叔出征,你說這些話。”
阿四忽得僵住。
卓遠也僵住,他只是怕他再哭,但沒想到阿四整個人都僵住。
“你到底怎麽了?”卓遠笑著替他擦混在一處的鼻涕眼淚。
阿四的情緒才似崩塌一般,根本控制不住,“你知不知道……你要是不在,我們會很想你,一直很想你……你知不知道,你要是不在,二哥會一直愧疚,我們,我們……”
阿四哭得稀裡嘩啦。
卓遠從未見他哭成這幅模樣過。
卓遠又伸手給他擦眼淚,這回的聲音有些發沉,“魔怔了是不是?剛才做噩夢了?”
阿四頓住,是啊,他多希望那只是個噩夢!
阿四忽然上前,擁住他,“六叔,我好想你,你不知道我們都好想你……嗚嗚嗚嗚……”
阿四的話,聲聲都像針扎一樣,刺進卓遠心底。
“六叔會回來的。”他摸了摸他的頭。
阿四哭得毫無邏輯,“仗打不打得贏你都要回來!死多少人,你都要回來!三年你一定要回來,你記住!你三年一定要回來!”
已經在說胡話了,卓遠怕他哭抽了去,寬慰道,“好,聽你的,六叔知道了。”
阿四卻還是不松手,“六叔,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,夢到你中了羌亞大將托亞得的陷阱,死在邊關,你不要追他,那是陷阱!他想要你的命,你不要追他!”
卓遠眉頭微微皺了皺,他連托亞得的名字都說了出來,但他並未聽過這號人物。
不過卓遠終於知曉他哭成這幅模樣的原因,夢魘了。
“夢是反的,阿四……”他的話平和而擲地有聲。
阿四愣住,停下哭聲看他。
他輕輕笑道,“夢是反的,所以,六叔一定會平安回來,還有,六叔記住了,不要中托亞得的陷阱,三年一定回來,是不是?”
阿四懵懵點頭。
卓遠這才起身,拿起一側的浴巾裹了他出來,也在銅鏡前給他擦頭,“我才不英年早逝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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