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帝溫聲道,“朕不讓查,是因為朕已經徹查了。”
許黎沒有應聲,眼中仍寫滿不信。
平帝也果真道,“是你一直不肯相信,也不願意相信,因為總覺得有人當對孝兒的死負責,自始至終,放不下的人是你。”
許黎眼眶微紅。
平帝繼續道,“許黎,朕愛惜人才,到如今,朕仍希望你回朝輔佐。”
“草民無法與太子苟同,就算陛下認定先太子的死並無內情,那國公府的大火呢?京中死了多少人,陛下看不到嗎?還是陛下同草民一樣,不肯相信,也不願意相信?”許黎已算是逾越。
平帝眉頭攏緊,兩人言辭間並無敵對,卻已然針鋒相對。
許黎並未退卻。
平帝沉聲道,“好,那你說,朕該怎麽辦?”
許黎微訝。
平帝上前,一雙眼睛似是要將他看穿一般,“你知道這些年,朝中和軍中多少勢力在老三手裡?西秦北有羌亞,巴爾虎視眈眈,東有燕韓覬覦,南有蒼月,早前的北輿是怎麽亡國的?你一個太傅不清楚!朕要這個動老三,是想讓西秦四分五裂,然後讓羌亞,巴爾,燕韓,蒼月,四家分秦?!”
許黎怔住。
平帝繼續,“朕不立太子,是坐等老三逼宮,還是親眼他逼死老六和老七?你認為他恨的人是誰?漣孝?漣源?漣祁?還是漣進?他恨的人是朕,朕若是沒了,老六,老七還有活路?”
許黎全然僵住。
“你現在不回朝,日後有何根基!無論日後登基的是誰,新帝身邊要有能信任的人輔佐,朕信任你,也信你可以對西秦的江山社稷負責,但是你呢?太子已經死了,朕了一個兒子,不比你傷心少,但朕心裡還有江山社稷!你呢!你心裡只有死去的太子!你一直惦記著他,就一直只能是先太子的太傅!如何輔佐江山社稷!但你記得,你當時要做太傅的時候,同朕怎麽說的!你的一腔抱負呢!”
許黎雙手攥緊,喉間輕咽了咽,雙手因為激動而緊緊顫抖著。
“你不回朝中,不手握重權,朕駕崩後,你還有多少安心日子過?”
許黎詫異抬眸。
平帝已經回到了方才的坐塌上,淡聲道,“朕說得夠明白了,你自己回去想。”
聲音中的淡然平靜,仿佛先前說話的是另一人一般。
江邊上,鑼鼓聲震天,尖叫聲,歡呼聲和呐喊聲都到了鼎盛之處,是最後的奪魁之爭,所以全然將兩人先前的話掩蓋在周遭的喧囂裡。
許黎低眉垂眸。
***
看台上,卓新抱了小荔枝回來。
最後的奪魁隊伍已經誕生,許久的龍舟會都沒有這麽熱鬧了,稍後,陛下會親自給獲勝的隊伍嘉獎。
小荔枝方才看得盡興,一時沒想起自己的爹爹。
眼下回了閣間中,便忽得要粘著自己的爹爹了。
趙平澤從卓新手中接過小荔枝。
小荔枝朝著卓新笑了笑。
趙平澤意外。
小荔枝對陌生人大多謹慎,他是沒想到不過一場龍舟賽的功夫,小荔枝同二公子卓新已經熟絡。
卓新也不覺察。
因為在王府幼兒園裡,耳濡目染久了,見慣了沈悅同孩子們的相處,也知曉如何根據孩子們的不同個性,同孩子們打交道和相處,所以他會哄小荔枝開心,小荔枝也願意和他一處。
小荔枝回了趙平澤懷中,卓新才提起正事,“對了,六叔,恭平叔叔,方才在外面的看台上,見太傅去了陛下那裡,一直到比賽結束還未出來……”
卓新言罷,卓遠和趙平澤都忽得抬眸看他。
太傅同陛下在金殿上因為先太子的死起了爭執,大夫辭了官,從此遠離官場。
聽聞陛下也曾讓他還朝,但許黎都婉拒。
但若是一直在主閣間同陛下見面,到比賽結束還未出來這麽久……
趙平澤遲疑看向卓遠,低聲道,“該不是,太傅要回朝了?”
卓新也順著趙平澤的目光一道看向六叔。
但卓遠卻沒有吱聲,也不置可否。
—— 天家讓許黎回來,那朝中不會太平了。
***
孩子們晨跑回來,累得各個都至少吃了兩碗飯,也都不怎麽挑食了。但奇怪的是,分明已經很累了,結果卻不困,沒有瞌睡。
而且不僅沒有瞌睡,反而更精神了!
這是怎麽回事!
總歸,孩子們回了房中洗漱,更衣,才又往偏廳去。
京郊別苑的偏廳,如今已經被改造成了學堂,放了課桌,置了筆墨紙硯,像極了京中的學堂,和幼兒園教學區的小凳子不同。
小一些的孩子都有些不習慣。
大一些的孩子倒是知曉,之前見過的學堂就是這樣的。
孩子們到的時候,岑夫子已經到了。
說是夫子,到其實只有三四十上下,因為讀書的緣故,整個人都透著書卷氣,往廳中一站,溫文儒雅,一開口,又讓人覺得如沐春風。
晨間的課,都是岑夫子的課,講的是歷史故事。
岑雲還有些意外,沈姑娘之前同他打過招呼,因為今日是夏令營開營第一日,又有晨跑的環節,所以怕幼兒園中的孩子會有一兩個掉隊的,跑不完的,拖遝的,所以課程可能會延遲,甚至取消都有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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