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清淨了,晴空萬裡烏雲,不見戰火硝煙。
大好河山,皆在腳下眼前。
卓遠微微垂眸,唇邊勾了勾,仰首一飲而盡。再拾起地上的酒杯,重新灑向墓前,好似真與墓碑前的人同飲一般。
卓遠拎起酒壺,各斟了一杯,繼續歎道,“阿新長大了,能夠獨當一面了,龐老爺子,感謝你陪他最重要的一程,卓遠沒齒難忘。”
再等這杯下肚。
卓遠眸間微微泛紅,輕歎道,“對不住,騙了您。龐老爺子,我是去取安客多性命了……想借您的口讓軍中的內鬼相信,我死在南雲山,沒想到竟害您丟了性命。若不是你們死守平關這麽長時間,安客多為人多狡詐,沒有平關死守得來的時間,我根本來不及抓到他,到最後,或許功虧一簣。”
“老爺子,這一杯,還是我敬您。”
“再有來世,卓遠願與老將軍同袍澤!”
……
不知多久過去,身後的腳步聲響起。
卓遠沒有回頭也知是卓新。
“六叔。”卓新上前。
卓遠眸間氤氳早已斂去,撐手起身,低聲道,“我來看看龐老將軍,早前一直事忙,今日才得空,你呢,好些了嗎?”
卓新微微一笑,“我沒事,樓清運說,我年輕力壯,多吃兩頓就補回來了。”
卓遠也笑。
卓新深吸一口氣,上前同卓遠緊緊相擁,“六叔!”
卓遠也擁緊他,“同龐老將軍說說話。”
卓新點頭。
兩人重新在龐老將軍目前坐下,卓新身子還沒怎麽好,隻同飲了一杯酒,“龐老將軍,能與你並肩作戰,卓新一生之幸!平關一戰,卓新永記心間。”
卓新端起酒杯灑在墓前,眼眶微紅,“老將軍,走好……”
卓新眼淚繃不住。
卓遠伸手擦了他眼角,“想哭就哭吧,六叔也偷偷一個人哭……”
卓遠話音剛落,卓新“哇~”得一聲,嚎啕大哭出來。
卓遠哭笑不得。
……
從平關山頭回大營的時候,兩人並肩踱步。
卓遠告訴卓新在他昏迷的幾日裡,羌亞軍隊如何,軍中如何,還有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的事如何向天家交待的。
說起高升口中,為了三家分秦,連這麽多士兵和百姓的性命都枉顧時,卓新不由歎道,“權力真有這麽可怕?”
要說權力,平遠王府應當比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更盛!
卓遠卻道,“不可怕,可怕的是人心。”
卓新轉眸看他,似是忽然通透,便也嘴角揚起,似是將方才的煩惱拋諸腦後。
夕陽西下,又是一日黃昏時。
迎著夕陽,落霞在遠處輕舞,卓新忽然開口,“六叔,我給你添麻煩了。”
最後搞得還是六叔出場救他,險些就死在高升手中。
卓遠卻笑,“那怪事兒了,怎麽我一回軍中,所有人都告訴我,平關能守住是因為有平遠王世子,說沒有你,平關已經失守?”
呃……卓新尷尬笑笑。
卓遠繼續笑,“威德侯老謀深算,步步為營,最後也是被你手刃的……阿新,你長大了,無論六叔在不在,你已經是能獨當一面的平遠王世子。”
卓新唏噓,“我哪裡是?我就是小聰明罷了。”
卓遠握拳輕笑,“你以為當初誰不是小聰明!”
短暫緘默。
卓新忽然破涕笑開。
叔侄兩人都莫名笑得停不下來,仿佛許久未曾這麽笑過了一般,酣暢淋漓,自由自在。
臨末,卓新才停了下來,低聲道,“我就是想,六叔你當初能做到的,我也能做到。”
卓遠欣慰,“那你做到了,比我做得更好!”
明明才笑完,卓新再度哽咽。
卓遠卻伸手,吊兒郎當搭在他肩膀上,“你做得好,你六叔就可以早些退休了。”
“……”卓新無語,“劉相都還沒退休呢!”
意思是,你才對大點兒。
卓遠似是恍然大悟,“對啊,他怎麽還不退休!他那宅子我都盯好久了!回京之後,我去催催。”
卓新惱火,“平遠王府還不夠大!你老惦記著劉相的宅子!”
卓遠手還是搭在他肩膀上的,優哉遊哉道,“我可不惦記他的宅子住……誒!”
他湊近。
卓新隔遠些。
卓遠推開他的頭,“我是覺得他那處宅子通風,方位正,光照好,用來做幼兒園正好!”
“幼兒園?”卓新著實意外,他怎麽都沒想到幼兒園去。
“是啊!”卓遠笑道,“給阿悅當幼兒園啊,她肯定高興!”
卓新酸得起了一聲雞皮疙瘩,“這種事情,你們自己商量就好了,別同我說……酸死了。”
卓遠卻不介意,繼續道,“就叫王府幼兒園吧,怎麽樣?”
王府幼兒園?卓新微微怔了怔。
很快,眸間都是笑意,仿佛是邊關一場大戰之後,心中一處安靜,柔和,又溫暖的地方。
“六叔,你是想阿悅了吧?”卓新笑著問他。
說是惦記劉相的宅子……
劉相就是個幌子。
卓遠也不隱瞞,“想。”
提到阿悅,就忽然內斂了,卓新又笑,“等回京複命,就見到阿悅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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