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涵生看她。
沈悅笑了笑,伸手朝著掌心吹了口氣,而後似交托一般放到他手上,溫和道,“姐姐不能一直陪著你,但是可以把勇氣借給你。無論你日後是在西秦還是蒼月,有沒有和姐姐在一處,只要想起,就不會孤單了。”
涵生眸間氤氳。
沈悅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,“雖然長大了,但是想哭的時候,也可以哭鼻子啊,我不告訴別人。”
沈涵生嗚嗚淚目。
***
梁業回京,卓遠推了朝中旁的事情,黃昏前後來了梁家,替梁業接風洗塵。
沈悅和涵生去了東市的阮記酒肆,打了舅舅和梁業最喜歡的梅子酒回來。
卓遠陪著舅舅和梁業喝酒洗塵。
晚飯時候,說起在南邊軍中的事情,說起了從起初什麽都不懂,怎麽一步步在軍中站住腳跟,怎麽在水患的時候身先士卒……
梁業說得輕巧,且都是挑得順遂說。
聽得梁有為,莊氏,沈悅和涵生臉上都是笑意,但卓遠心中比旁人都更清楚,軍中並非事事都像梁業口中這般簡單如意,要在軍中摸爬滾打哦,一步步走到今日,梁業一定吃了不少苦頭,但一句都未同家中的人說起過。
卓遠也未戳穿。
他一直覺得梁業很有骨氣。
早前梁業說要從軍的時候,他是想幫襯,至少替他寫一封舉薦信,但梁業婉拒。
梁業說的話,他眼下都還記得。
—— 旁人肩不能扛,手不能提,尚且可以去軍中歷練,我同樣也可以。既然威德侯府能在京中一手遮天,那我只能找他遮不住的地方,一扇門關了,總有另一扇窗打開,我會慢慢找回來。
—— 若是有平遠王的舉薦信我才能在軍中立足,那威德侯府便一直是威德侯府,梁業也一直是梁業,並無區別。
梁業在軍中什麽背景都沒有,卻一步步走到今日,成為趙鯤鵬手下的副將,不容易,但一定值得……
卓遠同他舉杯。
兩人心照不宣。
……
晚飯時候,涵生也同家中說起了要去蒼月白芷書院的事,起初聽來,舅舅舅母和梁業都很高興,卓遠端起酒杯的指尖微微愣了愣。
要去白芷書院,至少要三年。
他知曉,是因為那時候平遠王府尚有父親和五哥在,他同父親說起,想去白芷書院讀書,只是時日有些長,要足足三年。
他以為父親不會同意,但父親同意了。
父親同他說的話是,去吧,家中有我和你五哥在。
他那時候同老師說,爹同意,他開春就能去白芷書院了,老師也替他高興。
但後來,父親和戰死沙場,他去戰場的時候,五哥將爹的骨灰交給他,同他說平遠王府總要留一個,讓他照顧府中的孩子……
晃眼,都是許久之前的事。
如今想來,卓遠眸間仍舊淡淡碎瑩,卻不似早前一般,鈍器割過心底……
卓遠溫和道,“是好事,同舅舅舅母說起過了嗎?”
沈悅方才的模樣並無意外,應當是知曉的,而沈涵生眼下才說,應是才下決定不久,那不知曉的應當只有舅舅、舅母和梁業三人。
沈涵生會意,也同梁有為,莊氏和梁業道,白芷書院要去三年,恐怕三年後才能回京……
梁有為,莊氏和梁業都愣住。
這是家事,卓遠不好多開口。
沈悅正欲開口,莊氏卻忽然道,“是好事啊,路途這麽遠,學業也辛苦,肯定不能經常回來。三年聽起來是有些長,但細下想,其實也很快……”
莊氏給了台階下。
梁有為也道,“去吧,好好讀書。”
梁有為和莊氏眼中分明都是不舍,卻都隻字未提不舍的事,是怕涵生心裡難過。
“什麽時候走?”梁業問。
涵生道,“三月吧。”
梁業道,“我三月正好同趙將軍一道起程前往東部駐軍,涵生,我找趙將軍告假,送你去一趟蒼月,我再折回軍中。”
涵生眸間驚喜,“表哥?”
梁業道,“這樣爹娘和阿悅都放心,你好好讀書,記得往家裡寫信,別讓大家擔心。”
涵生連連點頭。
沈悅心中微舒,忽然覺得,家中長大的,不止涵生,還有梁業……
***
從梁宅回王府的路上,梁業去送。
其實王府和兩家很近,踱步回去也不遠。
涵生和沈悅一處說著話,卓遠同梁業一處說話,許久未見,梁業去了一趟軍中回來,同卓遠有了很多共同話題。
“方才,多謝了。”梁業是指卓遠沒有在爹娘和阿悅,涵生面前戳穿他。
軍中哪有那麽容易,他只是不想讓家人擔心。
卓遠拍了拍他肩膀,只是笑,沒有說旁的。
梁業也跟著笑起來,兩人並肩踱步,梁業笑道,“聽說,南雲山一役,你帶兵繞道敵後殺了安可多?”
卓遠頷首,“嗯,自己也差點死了,安可多太狡猾,羌亞少了他,近年來不會再生事了。”
梁業又笑道,“你有同阿悅說起當時的情景嗎?”
卓遠轉眸看他,也笑道,“沒有,讓她知道這些做什麽?幼兒園中事多,孩子也多,她也有自己焦頭爛額的事,我就不添亂了。”
卓遠說完,梁業忍不住笑了幾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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