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遠問,“許黎怎麽與太子衝突的?”
即便真是天家私下召見許黎,漣昀也沒有理由借此扣押許黎,一定會尋個由頭。
陶東洲道,“年關前一段時日,太子頭疾犯了,不順心的時候,逢人就殺,許相在朝堂上攔過幾回,惹了太子不快,但又礙於許相的身份,不好發作。事情出在大年一處,百官入宮拜謁新春的時候,太子當眾拔劍,當著群臣和家眷的面,將戶部侍郎斬殺了,許相忍無可忍,就與太子起了衝突,太子直接訓斥許相以下犯上,將許相丟進了大理寺牢獄,眼下還獄中。”
難怪陶叔不在信中提起,此事牽扯太多,很容易誤下判斷。
陶叔是特意親自同他說起。
“太子什麽原因殺戶部侍郎?”卓遠又問。
陶東洲喉間輕咽,沉聲歎道,“是賑災糧餉不及時的緣故……”
“賑災糧餉不及時?”卓遠詫異,因為這個原因就將人當眾斬殺了?
陶東洲沉聲,“而且是,問都沒有多問戶部侍郎一聲,就將人斬殺了,血濺當場。事後,是聽朝中有人說起,大抵是其中出了紕漏,只要責成大理寺審訊就會知曉緣由,但是因為問都未問一聲,人就這麽當場慘死了,他夫人還在現場。”
卓遠閉目噤聲。
稍許,卓遠又問,“當日宮中,府中誰在?”
陶東洲道,“二公子和四公子。”
還有阿四?卓遠問道,“嚇倒了嗎”
陶東洲歎道,“二公子還好,四公子回來之後,就沒怎麽說過話,應當是嚇倒了。”
馬車上再度安靜。
忽得,卓遠似是拿定主意,“我去趟大理寺,見許黎。”
“王爺三思,此時去大理寺,不合適。”陶叔嚴肅叮囑。
他之所以沒有將事情的始末在紙張上寫清楚,就是怕他腦子一熱,就去大理寺看人,這些眼下都不是時候,平遠王府想要獨善其身,此時就不應當明知太子再針對許黎,還去大理寺見許黎!
陶叔言罷,卓遠看他,“但是陶叔,此時我不去,許黎會死。”
陶東洲噤聲。
***
大理寺官員見是卓遠,沒人敢攔。
平遠王離京有些時候,回京就來了大理寺中要見許相,應當是沒弄清楚事情的始末,大理寺官員想開口提醒,但見平遠王一臉陰沉,是一定要見許相的。
大理寺官員將話咽回喉間,領了平遠王去牢獄處。
早前天家也曾將平遠王扔到大理寺來過。
但那時是大理寺的後苑房間中,裡外都是禮遇,其實也就是關禁閉。
但眼下許相不同。
許相入的是牢獄……是進了不一定能再出來的大理寺牢獄……
卓遠一面跟在大理寺官員身後,一面往陰暗牢獄去,臉色越發難看起來。
但許黎好歹是一國宰輔,又尤其是劉相頤養天年之後,許黎更是百官之首,所以漣昀還算沒有失去最後理智,將許黎丟到大理寺牢獄最深處!
他知曉最深處關了誰!關了高升。
眼下這裡,只是大理寺牢獄的最上層,也只有許黎一人。
聽到腳步聲,許黎也未起身,甚至背靠著牢門坐著,連頭也未回。
平遠王要見許相,大理寺官員和差役開了牢門,就都退了出去,誰都不敢多停留。
卓遠入了獄中,許黎抬眸看了眼他,似是沒有多少意外。
能在這個時候,還來大理寺牢獄看他的人不多,卓遠許是唯一一個。
他背靠著牢門,席地而坐。
卓遠也上前,同他席地對座,“漣昀已經瘋了,你也瘋了?”
許黎眼中古井無波,“他逢人就殺,戶部侍郎已是朝中要員,血濺當場,我不攔,朝中不知還要死多少?”
“他是瘋的,逢人就殺,你攔他會聽?”卓遠說的,許黎無法反駁。
卓遠環顧四周,確認周遭滅有旁人,低聲道,“你不會這麽冒失的,許黎,你是特意的。”
許黎看了他一眼,避諱過去,“我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,他要殺就殺,我是百官之首,我不能不攔……”
卓遠打斷,“我見過的死人太多了,不想你也死……”
卓遠頓了頓,又道,“更不想你被人當刀子使。”
許黎眸色微緊,緊張看他。
果真如此,卓遠更加確認,遂又湊近了些,“你特意在正月初一時當靶子,是為了漣昀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,許黎,陛下同你說了什麽?”
他目光深邃幽藍,許黎覺得他似是要將自己看穿。
許黎才歎道,“清之,你不知道的為好。”
卓遠輕嗤,“我騎了半個月快馬,晝夜無休往京中趕,你告訴我不知道為好?”
許黎微頓,隻得闔眸,再睜開,語氣中已經恢復了慣常的平靜,“太子已經瘋了,他軟禁了陛下,頭疾犯的時候,還曾和陛下揚言,要殺了七殿下。”
卓遠愣住。
許黎仰首,“他殺了先太子,國公府一場大火死了那麽多人,有他在,西秦日後會如何?像兩百年前一樣,惹得天怒人怨,四分五裂,任人宰割?”
卓遠不語。
許黎也良久不語。
卓遠忽然開口,“陛下究竟讓你做什麽?”
許黎看他,“陛下要扶七殿下即位,此事事關重大,不容有失,所以,要確保太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這裡,才有辦法安排後續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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