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清亮的呼哨。
絡腮胡猛地回頭,瞪著背後那面牆壁:“牆後似乎有路,翻過去。”
當下燕人一邊借著窄巷阻擋追兵,一邊互相借力翻過了高牆。牆後果然是路,哈齊納來不及多想,護著絡腮胡狂奔了一段,追兵卻沒再跟來。
牆對面隱約傳來怒吼:“都拿下,押去官府!”
哈齊納喘息未定:“官兵來了。”
絡腮胡:“來殺我們的那一夥,想必是太后的人。官兵就是皇帝的人。”
“那剛才打呼哨的呢?也是皇帝的人嗎?”
絡腮胡眯了眯眼:“也許不是。如果是皇帝的人,為何不光明正大出來相見?”
端王府正在開小會。
方才打呼哨的人正跪地複命:“使臣團裡那個哈齊納,似乎不是真正的領頭人。屬下聽得懂一些燕語,方才哈齊納叫了那魁梧從者一聲‘王子’。”
夏侯泊:“燕國有很多個王子。不過,他那把絡腮胡瞧著詭異,多半是為了掩蓋面目。尋常的燕人一輩子都沒被大夏人見過,沒必要藏頭遮面。既然偽裝了,想必是個老熟人。”
探子:“殿下是說……”
夏侯泊似笑非笑:“應該是在沙場上與夏人打過照面吧。他那個身手,倒也當得起‘燕國第一高手’之稱了。”
探子一驚:“那人是圖爾?!圖爾不是與燕王水火不容麽,怎會替燕王出使?不對啊,他改名易容,難道是瞞著燕王偷偷來的?”
夏侯泊沉吟:“應該是偷天換日,冒名頂替了真正的使臣團吧。燕王是想要和談,至於圖爾嘛……”
他的心腹們紛紛展開分析:“聽說他與數年前死去的珊依美人是青梅竹馬。珊依死在宮裡,燕人卻不認行刺的罪名,反而指責大夏害死了她,以此為由宣戰。”
“所以圖爾是真心恨上了皇帝,決定效法荊軻?”
“不對吧,荊軻刺秦後,自己也必死無疑,圖爾大好前程,何必賭命呢。”
夏侯泊想了想:“你們說,燕國內部是不是出了什麽事?”
“殿下是指,圖爾不敵燕王,在燕國待不下去了,所以孤注一擲跑來大夏,想要壞他叔叔的大計?”
夏侯泊慢悠悠道:“無論真相如何,總之這次和談八成是要黃了。皇帝本就勢單力薄,身邊的高手已經死了,圖爾帶了一群荊軻來,驟然發難的話,他逃不脫的。”
心腹遲疑:“要不要……向皇帝透露些什麽?”
話音剛落,夏侯泊就微笑著看向了他:“你這麽好心?”
心腹嚇得立即跪倒:“屬下是為殿下考慮啊!若是真讓圖爾殺了皇帝,兩國又要起戰事……”
夏侯泊溫和地扶起他:“這倒不假,原本我也是這樣想的。但我方才突然又想到,以圖爾的身手,當荊軻的時候一不小心將太后也殺了,似乎也非難事吧?”
心腹傻了。
“到時群龍無首,強敵在外,太子年幼,必須有一人攝政主持大局。”端王眨眨眼,“至於戰事上,我既已知情,可以早做準備,也不至於被燕國突襲措手不及。”
心腹們寂靜了。
惡人,這是真惡人。
心腹:“不愧是殿下,高瞻遠矚。”
夏侯泊笑道:“所以,不必通知皇帝,必要時還可以助圖爾一臂之力。接下來,只需要確保他們動手時,太后也在場。”
第32章
“來,喝。”楊鐸捷晃了晃酒壺。
李雲錫猛乾一杯:“楊兄家這藏酒是不錯,那我就不客氣啦。”
楊鐸捷沒說什麽,坐在一旁的岑堇天笑道:“難得見李兄如此開懷暢飲。”
李雲錫:“……”
李雲錫如今雖然混了個官職,但苦日子過慣了,為人比較摳門,自己根本不舍得買酒,上楊鐸捷這兒做客才開了戒。
被岑堇天揶揄了一句,他也不生氣,反而勸道:“咱哥三個好久沒聚了,岑兄也來一杯?”
岑堇天揮了揮蒼白的手:“不了不了,我還想留著命多種幾日田。”
他倒是並不避諱自己的病,但李雲錫不擅長說漂亮話,微醺之下更是遲鈍,舌頭打結了半天才憋出一句:“你……你最近氣色不錯啊。”
岑堇天哪裡不知道他的脾氣,聞言笑出了聲:“李兄有心了。”
楊鐸捷:“確實。”
李雲錫皺眉瞪著他。
楊鐸捷:“怎麽?”
李雲錫:“你今天見面以來說的話,尚未超過十個字。我就奇怪了,你小子不是最會說話了嗎,怎麽突然惜字如金起來了?”
岑堇天也問:“楊兄似乎清減了些,莫不是遇上了什麽事?”
楊鐸捷自己一口悶了一杯酒,苦笑道:“別提了,我這輩子都不想說話了。”
半壺酒後。
楊鐸捷:“你倆在戶部倒是得其所願了,可知我進了欽天監,每天負責什麽?卜筮。星命吉凶,禍福興衰,天天編故事給人看。你們以為瞎編就成麽?不行!大人物要這一卦算成壞的,它就得是壞的,還必須算得步罡踏鬥、窮神知化,壞得揚葩振藻、斐然成章。我的文采是乾這破事用的麽?”
李雲錫:“……”
岑堇天:“……”
楊鐸捷打了個酒嗝:“這才哪到哪,還有更離譜的呢!有時太后要它壞,可陛下要它好,欽天監裡分成兩派,同僚之間辯經似的來回打機鋒。我日易千稿,筆都磨禿,就為了證明那破龜甲往左裂是裂得好!嗟呼,天底下竟有如此淒慘之事,我楊鐸捷十年寒窗,修出這八鬥之才,最後終於當上了算命先生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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