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千家主自從二十年前失去妻子,就不再參與家族經營,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。但這些年裡他卻暗中捉了不少年輕女子,帶到秘境中,想借著瑤台花會匯聚的願力,將一眾無辜者血祭獻給妖龍,換取妻子的復活。
對方許諾的無疑是個謊言。
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起死回生,龍君難道不會讓靈蘊起死回生?道君又何苦苟延殘喘十萬年?
如果上古時期的神仙都做不到,憑什麽一條妖龍可以許諾?
然而很多時候,人們被騙並非因為他們愚蠢,而僅僅是因為他們想要相信那個謊言。
如果一個人希望相信亡者可以歸來,那他就會為自己找到一萬個借口去相信。
霧氣般的血色光芒淡去了。
出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的石窟。
石窟的“天頂”是用無數絲線交織而成,上面垂掛著上百個“蠶繭”,每一個裡都裹著一個年輕女子,只露出一顆頭顱。
在石窟正中,豎著一面透明的冰棺,其中有一名容顏清豔的女子雙目緊閉,似在沉睡。
然而這石窟中,上頭吊著的上百女子都呼吸尚存,唯獨冰棺中的女子氣息全無,顯然死去多時。
她的容貌……與謝蘊昭極像。或者,這句話應當反過來說更合適。
九千家主立於冰棺旁,隔著晶瑩剔透的冰壁,深情地撫摸女子的面頰。
他的身軀已然半人半妖,露出的龍尾呈現出鐵鏽一樣斑駁的灰黑色。
謝蘊昭一眼找到了小川,確認她沒事後才略放了心,這會兒又見了九千家主的尾巴,不由品評道:“師兄,他的尾巴沒你的好看。”
龍君的大尾巴金燦燦的,都是仙家清氣,華麗又威風,對上這條灰黑尾巴顯然有著壓倒性的優勢。
劍修的微笑抽搐了一瞬。他握緊了龍淵劍,險些掛不住完美的笑,甚至略有些咬牙切齒:“師妹,我不是龍君。”
謝蘊昭笑眯眯不說話,心想其實師兄小心思可多了,就是要逗一逗才看得見。不過,這樣也很可愛麽。
衛枕流卻以為師妹是在遺憾——雖說是幻境,可師妹說不準真的挺喜歡龍君?她還哭著說要他多鬧別扭、任性發脾氣,可他又不是那條龍!
劍修臉色微沉,隻將心中翻騰的情緒都對準了對面的九千家主。
那個男人對他們的到來視若無睹。
他周身的魔氣在自主攻擊他們,掀起一道道爪痕。在他四周,黑血畫出的大陣散發出刺鼻的血腥味。
從他背上的傷口來看,那是他自己的血。
他本人則已經高舉雙手,呼道:“上古之神,我向你獻上百名女子作為祭祀!”
“將她們各自軀體中屬於湘君的部分剔除,化為我妻子的新生之軀;余下血肉,盡饗神靈!”
嗡——嗡——嗡——
上空垂掛“人繭”的部分,如蜘蛛腹部一般收縮起來。
隱隱的龍吟響起,透露出暴虐的情緒。
然而……
謝蘊昭卻露出古怪的神情。
有一點縹緲的樂曲和歌聲,不合時宜地在秘境深處響起:
——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……生者可以死,死可以生……
就像一觸即發的戰場上,突然有柔軟的舞姬開始跳舞;也像悲痛的控訴之中,突然強行插入一段喜氣洋洋的敲鑼打鼓。
現在,陰鬱詭異的石窟之中,就是這樣突兀地響起了這段樂音。
更詭異的是,九千家主卻像沒有聽到。
他還在念著祭祀的詩文,半人半妖的面容一派癲狂之色。
謝蘊昭抬頭看著上方;在密密麻麻的絲線背後,有什麽東西在一閃一閃地發光。
“那是……我們的樂曲。”她輕聲說,“師兄,你聽到了麽?是楚楚彈的琴曲,柳清靈唱的歌。”
——情不知所起……
——生而不可與死,死而不可複生者,皆非情之至也……
反覆地唱著這一段。
“裝神弄鬼。”
衛枕流輕哼一聲。
他放下劍,抬起手。
劍修眼中血色轉濃,額心紅痕也如血蔓延開;忽然間,對面洶湧襲來的魔氣好似遇到了天敵,盡數戰栗臣服,更甚者猛然後退,反而衝擊到了九千家主身上!
男人猝不及防,陡然吐出一口黑血;血跡染上冰棺,模糊了女子的容貌。
正是在這一瞬間,謝蘊昭配合默契地放出五火七禽扇;道道藤蔓被靈力催生而出,借著羽扇的風力,凌厲地撲向石窟頂,轉瞬就將上百“人繭”割斷,又全部卷了回來!
九千家主如從夢中驚醒!見狀,他頓時勃然大怒,伸出雙手,猙獰怒吼:“將湘君還給我——!”
群魔再起,這一次甚至衍生出了無數可怖的幻象!
然而……這一波攻擊再一次被少魔君輕易擊退。
他笑得溫文爾雅,卻已經顯出銀發血眸的姿態;笑得越親切,反而越令人毛骨悚然。
“我討厭鏡子。”他忽然說了這麽一句。
淡淡的一句。音調不高,語氣也不激烈。
卻在頃刻之間……敲碎了什麽東西。
喀啦——喀啦啦——!
石窟中的血光、厚重陰森的蛛網、九千家主身上的妖魔化姿態……
一切種種,全都如碎裂的鏡面一般,瞬間破碎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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