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英國公一起回來的, 還有聖上賜下的元宵。
英國公夫婦要相會敘話,許融等人再留下就礙事了, 於是他們去了張老夫人為他們準備的客院, 不一會兒,禦賜的元宵送了過來,每人都沾光分了兩顆。
從張老夫人的口中得知,吉安侯府還算安好以後, 許融也不著急叫人回去報信了, 吃完元宵, 她就要閉門歇息一會兒。
蕭信忽然從門縫裡擠了進來。
許融一驚又忍不住好笑:“——你要進來, 說一聲就是了。”
偏這麽著, 像個毛頭小子似的, 也不怕被門板拍在臉上。
蕭信人是安全進來了, 許融等了片刻, 卻又不見他說話。
她若無其事轉身:“玄誠,你要沒事,想坐就自己坐著, 我要休息了。”
蕭信才伸手將她一拉。
是控制了力道的,可是他的眼神沒有控制。
許融:“……”
她的架子漸漸端不住了,她不知道蕭信為什麽鬧這一出嗎?她知道的。
她和蕭信相識的時間不長也不短,三年而已,可是經歷的事一點也不少,如張老夫人所說,都共過生死了,許多話,不必非得說出口才能明白。
蕭信嘴唇動了動:“你——”
許融差點想叫他閉嘴。
她知道他要說什麽,正因為知道,她畏懼。
是的,不再是單純的煩惱,而添了畏懼,甚至畏懼的成分還更多一些。
好在不等她阻止,蕭信自己停住了。
但他睫毛快速一霎,而後像下定了決心似的,又嘗試:“剛才老太太說,你對我——”
許融退了一步。
她不敢看他的臉,眼神回避地垂下。
就很慌。
想他趕緊閉嘴走人,又……有一點在等待他說完。
兩種矛盾感覺,她居然分不出自己真正想選擇哪一種。
事態在不知不覺中脫了序,她知道,她恐懼,但恐懼之後藏著的是什麽,她面對他時的感覺為什麽變了,她……也知道。
她做不出來選擇,蕭信給了她答案,是第三種:既不說完,也不走人。
他不知道許融在想什麽,但她退後的那一步扎傷了他,他以為經過了這麽多事,他們之間不一樣了,但他原來仍然在勉強她。
他就啞在了半截中央,話說不下去,走又不甘心。
許融等了好一會,心跳漸漸等平靜了,忍不住把頭轉回來,悄悄看了他一眼。
蕭信一臉掙扎。
他居然也在掙扎。
他還沒想好?
沒想好太好了,許融松了口氣,連忙往外推他:“我要休息了,你別吵我。”
也不敢要他坐了。
蕭信眸光一黯,道:“哦。”
他轉頭走了。
**
睡起來的時候,許融還是覺得心亂。
實際上她也沒怎麽睡著,就亂七八糟地想事,一會想蕭家,一會想英國公府,一會又想蕭信的功名,家事,幾方之間要怎麽自處平衡,想完又覺得自己想那些幹什麽,她要是走了,那些都和她沒關系了才對,但翻個身,就又想到那個雪夜,蕭信嘶啞著聲音叫她回去……
心裡滋味難辨,而起來後,她腦袋嗡嗡的,感覺這個午覺歇了還不如不歇。
離晚宴還有大約一個多時辰,許融為了醒神,開門站門口發了會呆。
這處客院不算大,但屋舍排布合理,正面三間小正房,兩側帶有廂房,許融住在左側的廂房裡,開門時,只見對面廂房門閉著,但正房門敞開,不一會兒,林定和韋氏從裡面走了出來。
“玉姐,你看,這是石榴樹嗎?”林定指著階下的一棵樹問。
寒冬裡,那樹落光了葉子,只剩光禿禿的枝丫,韋氏分辨了一下,才點點頭:“嗯。”
“玉姐,我記得你從前就喜歡吃石榴,以後我們院裡也長一棵,不,長兩棵。”林定興致勃勃地規劃。
韋氏笑:“好。”
“玉姐,我記得你還喜歡花兒,回頭我請張二哥幫我看看,京裡哪裡還有好地段的宅子,我們買下來,我給你建一座花園,你喜歡什麽花,就種什麽花。”林定又道。
韋氏聽得眼中閃光,但猶豫著搖了搖頭:“那很貴吧?算了,我不要什麽大宅子,我們一家人能平安在一起,就足夠了。”
“我有錢!”林定拍拍胸口,“玉姐,你別擔心,錢的事不用你管,你不知道安南的錢多好賺呢。”
韋氏聽得呆了:“寶兒,你不是去打仗嗎?”怎麽又說上賺錢了。
“是啊,打了仗才來錢麽。”林定笑道,“安南的礦產、木料都是好買賣,我們有皇命在身,算騰不出手的,不然有那膽大不怕死的從安南下南洋、西洋,更是一本萬利呢。”
許融聽得凝神起來。
她對涉外貿易一塊沒有經手過,但基本常識是有的——本朝類明,而在真實歷史上的那個明朝,雖然出於種種政治與軍事需求,大部分都處於海禁期內,為人耳熟能詳的只有一個鄭和下西洋,但實際上有明一朝,民間的海禁不論放開與否,始終未曾真正禁絕,而且有不少官員都偷偷參與其中。
那是遠話,先不提,隻眼下從林定的口風裡聽起,顯然,不論他的爵位能不能順利封下,家底是已經厚厚地攢下了。
“那些東西跟在大軍的最後面,還沒到,”林定解釋道,“也不只我的,還有義父他們的,等到了,你瞧見了,就知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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