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融笑道:“臣婦怎麽想,其實一點也不重要,郡主不必在意。”
那麽誰的想法重要?對於慶王這個層級的人來說,又還有必要在乎誰的想法。
自然只有京城龍廷上的那一位。
那一位能不能認可這麽敷衍的答案?
淑安郡主明白了:“你在威脅我。”
許融立即否認:“臣婦不敢。”
淑安郡主冷笑:“你難道只是好心給我報信?”
許融誠懇道:“不是,臣婦有求於郡主。”
淑安郡主的下巴抬起來了,她沒覺得生氣,反而定了心:“求我什麽?”
“臣婦為什麽千裡到平涼來,郡主是知道的。”許融緩緩道,“臣婦家中的白泉和小柳,至今還扣在王府,他們都有親人在京,親人們思念不已。”
淑安郡主反應過來,許融不提這事,她都快忘了,兩個奴仆哪裡在她的心上。她放松下來,嗤道:“父王要留他們,我可幫不了你,再說,我又憑什麽幫你。”
許融微笑:“常將軍又為什麽幫王爺呢?”
“你——!”淑安郡主色變,“你原來知道——你究竟知道些什麽?”
“我是從蕭家出來的,”許融意味深長,“郡主以為我該知道些什麽?”
淑安郡主面色再變。
她一點也不想顯露出自己的情緒變化,但又實在控制不住——她沒見過比許融還狡猾的人了,簡直每句話裡都能設下誘導與陷阱,叫人防不勝防!
“父王說得沒錯。”她突然恨恨地道。
京裡來的沒一個好東西!
這句話她沒有明說,但以眼神充分示意了出來。
許融不會看不懂,難得地感到了一絲尷尬:怎麽好像她欺負人似的,身份更高貴且佔據主場優勢的那個明明是淑安郡主嘛。
“你知道又怎麽樣?”淑安郡主忽又傲慢起來,“是常家對不起我父王,蕭家也不是好東西,我父王被放逐到西北,他們倒在京裡安享富貴,子孫世代榮華,天底下——”她的聲音冰冷起來,“沒有這麽便宜的事。”
許融沉默了。
淑安郡主等了片刻沒等到她的回應,瞥了她一眼:“你啞巴了?”
許融當然沒有。
她只是為了掩蓋住情緒,眼前紛亂的線索裡,她似乎已經觸碰到了要緊的那一條。她小心張嘴:“蕭侯爺撫養大姑娘成人,總是對王爺有所償報的。”
“呸。”提到這事淑安郡主冷不下去了,不客氣地啐了一口,“王府好稀罕那個小賤人嗎?蕭原宏果然知道慚愧,又怎麽會繞來繞去和常家連了親?分明是一根藤上的!”
許融心中一震,再忍不住神色微變。
問題原來出在了——蕭倫與常姝音的婚姻上?
是了,她早該想到,長興侯府和鄭國公府之間本比人丁單薄的許家來得有淵源,蕭夫人又是那樣慕強的性子,蕭倫直接與常姝音聯姻就是了,為什麽繞遠路先選了許家?
大概當年,多少是有忌諱的。
同為明裡暗裡與慶王有過牽扯的世家,不敢走得太近。
隨著時間推移,舊事越來越淡,忌諱也越來越少,以蕭倫的世子身價,想另找一個匹配得上的高門未嫁貴女也沒那麽容易,所以,鄭國公府才重新進入了他的視野。
再一回想,她那時與蕭倫的整個退婚流程中,蕭侯爺都沒怎麽出面,全是蕭夫人一力操持,她從前以為是蕭夫人強勢以及許家只有許夫人的緣故,如今再品,另有一番滋味:這忌諱再少,依然存在,才令得蕭侯爺雖然沒有反對,態度卻始終淡淡的吧。
許融臉色這一變,讓淑安郡主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,她忙仔細一想,好在似乎也沒什麽要緊的,都是擺在明面上的爛事兒,方松了口氣,又探究地望了過來:“你倒是肯幫著蕭家說話,畢竟對你夫君有養恩在麽?”
許融一下哭笑不得,淑安郡主怎麽會有這個誤會,兩家之間夾著英國公府,她完全是看在英國公的面子上,才與蕭家維持著表面和平。
不過這個問題卻有些難答,什麽養恩她是不承認的,以此時的價值觀來說,卻又不便全盤否認,正沉吟間,淑安郡主卻像看穿了什麽般,挑唇一笑 :“怪不得,幾個下人而已,值當你千裡迢迢地過來。他們果然只是你使出來做生意的嗎?”
“……”許融對前一問的念頭都散去了,她很緩慢也很慎重地道:“是的。”
答完便看見淑安郡主面上出現了不以為然的神色。
她不信。
那她是怎麽以為的?
或者說,慶王是怎麽以為的?
許融走這一趟,目的其實不在撈白泉,她才大大擺了淑安郡主一道,這時候來要人,無論她多能舌燦蓮花,淑安郡主都絕不會如她的願,她的來意其實與林信一樣:試探慶王究竟有無反心,平涼府裡這一觸即發的形勢,慶王到底涉入了多少。
鄭知府落網,常榮時現身台前,這是一個好時機。
她和林信分頭試探,將所得彼此印證,就可得到那個最終答案。
現在,許融意外得到了第一個答案:白泉的被扣不是偶然,她記得清楚,當時回來報信的安子說,白泉年初時進了平涼府,這個時間點很巧妙,她和林信剛與林定相認,回到了京城。
也就是說,那時林信的身世還沒有公開,在絕大多數人的認知裡,她和林信都仍算作長興侯府的人,仆從隨主,白泉也不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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