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那麽不理智的吵醒沈湛,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生氣, 等回家了,就去道歉。
還有……
還有什麽呢。
這段時間的記憶倒帶似的在雲喬腦海中放映, 曾經避之不及的噩夢從斑駁裂痕中鑽出來。
“死丫頭, 還敢偷我東西, 看我怎麽罰你!”
“我沒有!”
“東西在你手裡還說沒有, 小小年紀就撒謊騙人。”
“這是我在地上撿的。”
“啊——”
小女孩被一陣大力拽過去, 拉扯的胳膊撞得生疼。
不聽解釋的女人把她關進最角落的院子,那裡長年失修,白天有光從窗戶透進來,到了漆黑的夜晚,一絲光都尋不到。
肚子餓了整整一天,有人把她帶回房間換衣服吃飯,剛開始她不懂,以為大伯母誤會自己不懂事才會懲罰,直到後來,類似的情況反覆出現。
所有人都認為她沒了爸爸,被親媽拋棄,爺爺不得已領她回家卻不管她。
大伯母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將她推進黑屋裡“反省”,小女孩慢慢明白,不是她犯錯,而是因為在他人眼中,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錯。
“啪——”
沉重的記憶在腦海中炸裂開,失去力量支撐的身體順著牆壁滑落,雲喬倒在地上,手機墜落。
顫抖的手貼近心臟,那裡仿佛有種無法抵抗的窒息感蔓延開,又像是被人勒緊脖子,憋得她難以呼吸,渾身浸出密密麻麻的汗。
好難受。
誰能,救救她。
……
不知過去多久,耳邊湧入幾道混亂嘈雜的聲音,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雲喬努力睜開眼,她看見一道明亮的光照射進來,拚盡全力伸手去抓。
在她幾乎堅持不住,即將垂落的那一秒,有人抓起她的手臂,將她從沉溺的地獄裡撈起。
隨後落入溫暖懷抱。
“喬喬。”
“沒事了,別怕啊。”
“你睜眼看看,這裡一點都不黑。”
耳邊不斷傳來模糊的聲音,眼睛輕微開合,雲喬用殘存的意識,緊緊的抓住觸手可及的衣料,那裡有她最熟悉的氣息。
“沈湛……”
你又救了我一次。
雲喬再次陷入夢魘。
她看見一個弱小無助的女孩蜷縮身體靠在昏暗角落,孤獨的等待。
小女孩偶爾會抬頭看看窗口的太陽,隨著時間流逝,太陽下墜,沒有月亮的夜晚一片漆黑。有時候遇上明月高掛,依稀能見到光。
突然間,有什麽東西砸到玻璃窗上,小女孩被異樣聲音吸引,扶著牆來到窗邊。
窗戶對成人來說不算高,可她太矮了,墊著腳才能勉強看見窗台。
窗外有一陣黑影晃過,小女孩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那是電視裡的妖怪嗎?
等她再爬起來去看,外面已經恢復平靜。
很晚的時候才有人來開門把她帶回房間,給她吃飯睡覺的地方,這樣的平穩生活過了兩三天,她又因為“惹惱”大伯母被罰面壁思過。
小女孩在那裡習慣了孤獨,習慣了等待,直到某天一個翻.牆進來的男孩發現她的存在。
“他們為什麽把你關在裡面?”
“他們說我犯錯了,我沒有。”
那是她來到新家認識的第一個“朋友”,他們隔著窗戶進行了一些迷迷糊糊的對話,最後那人拍拍手,“我得走了,這兩顆糖就留給你吧。”
窗縫中掉進兩顆糖,她剝開了放進嘴裡,是奶味的,很甜很甜。
那個味道她記了很久。
之後的日子,小女孩仍然在大人喜怒無常的情緒下遭受不公待遇,但她的生活變得跟以前不一樣,因為有個奇怪的哥哥會不定時的冒出來,陪她說話,送她糖果。
問他叫什麽名字,他不肯說,但他們相處還是很愉快。
忽然有一天,窗外傳來一道斷斷續續的音樂聲。
小女孩努力墊腳扒住窗台,聽他自戀的表現,“給你欣賞欣賞我今天新學的曲子。”
其實那段音樂很難聽,斷斷續續不成調,小女孩卻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起來,歡愉的笑聲將門內門外兩個世界連在一起。
後來她從奇怪的哥哥口中得知,那個東西叫做吉他。
吉他什麽樣的?以前好像在圖片上見過,過得太久,她都忘記了。
隨著交流增多,她的膽子開始變大,“哥哥,你能給我講個故事嗎?”
“誰這麽大還聽故事。”
“我還小。”她好想念爸爸媽媽都在身邊的時候,每晚伴著甜美的童話入睡。
“你自己背個故事聽聽得了。”
“背不下來。”
“你好笨哦。”
奇怪的哥哥似乎在笑話她,她自己也跟著笑起來。
沒過一會兒,外面響起男孩一本正經的聲音,“從前,森林裡住著許多不同種族的動物,一隻大灰狼盯上柔弱小白兔,想盡辦法追趕。小白兔跑得太快,大灰狼追著它進入森林,發現小白兔一動不動蹲在草地上。大灰狼猛撲上前,結果掉進大黑洞。”
聲音到這裡戛然而止,小女孩等了半天沒有後續,好奇追問:“然後呢?”
“然後大灰狼憤怒不甘指著洞口說‘等我上去就一口吃掉你’,這時,小白兔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