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若不是為了辜家哥哥,本縣主才不會來這狗屁倒灶的端陽宴——長公主姐姐那邊常有宴請,全是在不曬不冷的皇家園林,本縣主這是何苦來哉?”霍聲婉低聲抱怨,略略收斂了怒氣,平息了一時心情,這才進了雅間。
辜沅月並不坐首席,只在其下首坐了,不過一盞茶,雅室門一推,便陸續進來數位貴女。
此間雅室乃是錯金樓最大,可容納六張八仙桌,端陽節永定河有龍舟大會,不論百姓權貴,皆可報名參賽,故而這端陽宴也漸漸隨著龍舟大會辦了起來,此間雅室也成了年年端陽會的最佳觀賞點。
說話間,河上便有呼號之聲傳來,想是時辰快到了。
雅室中漸漸坐滿了人,個個都是帝京頂級的閨秀,有文雅的,也有活絡的,有自恃身份不言不語的,也有垂目賞景輕聲耳語的,更有性情爽朗者,衣袂翩躚,穿梭各桌的,總之女孩子們,各有各的美麗可愛。
眼看著暖陽掛上中天,時辰已近午時,菜品一桌一桌的呈上,只是人還沒齊,閨秀們均感無趣時,卻見雅室之門被清清推開,一位清麗的少女飄然而入,在門前微微頷首,蔓聲說了句姐姐們勿怪,是妹妹來晚了。
眾貴女的視線登時便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這位濟州侯府的四姑娘梅遜雪,回回赴宴,都是姍姍來遲,務必要在眾目所望時,翩然登場,今日也不例外,眾貴女中有活絡者,便也應了聲,其余人便都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她今日穿一身雪青,襯得膚色白皙,容色清雅,最令眾人難以移開目光的,竟是她腰間懸著的一塊黃金令牌。
男子常佩腰飾,女兒家卻不常見,即便有,也大多佩戴玉佩一類清雅物件兒,而梅遜雪這般氣質嫻雅之人,今日竟佩戴了一塊黃金令牌,同她的氣質一點兒也不相配。
貴女們自恃身份,即便心裡有話,也不隨意置喙,辜沅月身為此次端陽宴的主人,微微一笑,請人引了梅遜雪入席。
梅遜雪淺笑著入了主席,霍聲婉便把眼風掃了過去,“……這是戴了個什麽稀罕物?快拿來叫我瞧瞧。”
梅遜雪正巴不得有人問她,這便推拒了幾句:“……不是什麽好的,今兒穿雪青,顏色太過素雅,便想著拿金子壓一壓——我娘親那裡有一塊祖上傳下來的小金令,便戴上了。”
霍聲婉的唇隻仰了一邊,接了過去,端詳了半天稀奇道:“這上頭寫了什麽?良佐,嘉偶?這是說男子還是說女子的?”
席間便有人嗤笑一聲,“應當是男子誇讚女子的話吧?”語氣中帶了些許的不屑。
“這是怎麽話說的?女子就合該給男子當良佐?本縣主倒覺得是哪位女子誇讚夫君輔佐她輔佐好……”霍聲婉挑著眉反駁。
梅遜雪見這個不著四六的明嘉縣主帶偏了話題,這便向著她的好友定淮伯家的二姑娘萬枝梅使了個眼色。
“……我怎麽聽著良佐佳偶這二詞有些耳熟,倒像是前朝太宗給皇后的嘉獎。”萬枝梅笑著說,“近來宮裡宮外的,都傳說妹妹家府上將要出一隻鳳鳥——這小金令妹妹佩戴,再合適不過了。”
此言一出,席間的貴女們皆看了過來。
近來坊間的確有所傳聞,皆傳說這位濟州侯府的四姑娘,將要入主中宮,今日這小金令一出,倒似乎是做實了此事。
梅遜雪連連擺手,似乎很是羞赧的樣子。
“快別說了,可羞死妹妹了。”她作勢將小金令收了回來,嗔道,“我可不敢再戴了。”
話雖是這般說,可她仍舊將小金令掛回原位,儀態大方地端坐了。
辜沅月笑了她一句,“真別說,縣主坐在那,還當真有母儀天下的樣子。”
梅遜雪揮了揮帕子,叫她別渾說,可那身姿腰杆,越發地挺直了。
又過一時,席還未開,便有貴女問起來,“主桌倒還空了一位,是哪位姑娘遲了?一時要罰她杯酒才是。”
辜沅月淺笑應了一聲,“是安國公府的六姑娘,估摸著時辰,這會兒該到了。”
便有貴女哦了一聲,話音兒就不好聽起來,“可真有意思,誰家裡還不是公侯伯爵了?單等她一個?”
羊蕊珠接了一句,“人家可是在宮裡頭住過的,如今又有著國師的虛銜,身份自然貴重,咱們且侯著吧。”
便有人嗤笑,“……那樣嬌縱的脾性,她母儀天下我第一個不服——從前買空一整個良美記甜點的仇,我還記著呢!”
“是了,聽聞她嬌縱霸道,也不是什麽公主郡主的,偏愛踢人下河,這會兒為什麽遲了?還不是又欺負人去了?”
這姑娘的話音剛落,雅室的門便被推開了,眾貴女眼前登時一亮,隻覺得室中亮暖的光都變得柔和恬淡起來。
眼前人一身素衫,瓷白的小臉上大眼睛烏亮,纖濃的眼睫半垂,偶一霎,便顯出幾分可愛來,更令人屏息的,也是她滿身的清冷氣質,竟好似高天而下一位謫仙子,將在場諸人都比進了塵土。
辜沅月忙起身相迎,牽著她的手將她引入了席,“這位便是黎六姑娘,如今大梁的國師。”
星落笑的可愛,將面前酒盅端起,一飲而盡,向眾人告罪。
“非是我拿喬,只是方才惹了些爭端,是一定要解決的,這才耽誤了酒席,姐妹們還請寬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