湯圓沒聽見雅室裡的動靜,一門心思收拾床鋪。
姚珍珠頓了頓,道:“湯圓,去水房瞧瞧熱水是否已經準備妥當。”
湯圓忙過來福了福,迅速退了出去。
待她走了,姚珍珠才看向聽瀾。
聽瀾看起來頗為緊張,她那張一貫冷靜淡雅的臉上,也有了顯而易見的慌亂。
“小主,”聽瀾壓著聲音說,“奴婢一直沒說,奴婢原在家中時,阿奶不會說話。”
姚珍珠微微一愣,她沒打斷聽瀾,讓她繼續說。
“因阿奶不會說話,所以奴婢跟著阿奶和阿爺學了唇語,只不過學的不太好,很複雜或者很快的話都讀不出來。”
姚珍珠這一次是真的震驚了。
她道:“聽瀾,你可真是個人才。”
若是平時,聽瀾一定會很羞澀,但此刻,她顯然心裡裝著事,連姚珍珠這樣的讚賞都沒辦法讓她高興。
“你說吧,”姚珍珠道,“剛剛在前殿,你是否讀懂了貝公公的話?”
聽瀾點點頭,臉色刷白,額頭也出了汗。
“是,奴婢讀出來八成。”
姚珍珠緊緊攥著茶杯,她深吸口氣:“你說吧。”
聽瀾半蹲在腳踏上,低聲道:“剛貝公公進來先說宜妃娘娘醒了,然後指認……她指認是昭王殿下謀害她。”
姚珍珠驚呆了。
什麽?宜妃小產竟然是昭王動的手?可他一個已經出宮開府的王爺,宮中的母妃又早早過世,他是如何陷害宜妃娘娘的?
再一個,即便當真是他,宜妃娘娘又是如何知曉的?
昭王殿下是洪恩帝的二子,母妃原是乾元宮禦前侍奉茶水的宮女,一朝侍寢有孕,誕育皇嗣有功,被立為麗嬪。
這位麗嬪娘娘出身低賤,而且性子柔弱,因生了皇子而整日惶恐,在昭王三四歲時便亡故了,當時孝慈皇后還健在。
因此這位年幼的昭王殿下也被孝慈皇后親自養育過,算是太子殿下關系最近的兄弟。
後來他出宮開府,也一心都是太子殿下,事事以太子殿下為尊,兄弟之情頗為感人。
這些放下不提,若真是這事,還不至於讓李宿如何謹慎。
姚珍珠目光炯炯看向聽瀾。
聽瀾咽了咽口水,冷汗直流:“宜妃娘娘指認昭王殿下,話裡話外都是昭王殿下意圖謀朝篡位,想要沾染大統,把……把陛下氣得一口氣沒喘上來,一下子昏倒在地。”
姚珍珠這一口氣也差點沒喘上來。
聽瀾最後一句話乾巴巴說出口。
“貝公公當時跟殿下說,陛下恐怕……恐怕是中風了。”
————
洪恩帝二十七歲登基為帝,繼承大統,至今已三十一載春秋。
三十年光陰飛逝,他經歷過山河動蕩,也面臨過悲歡離別,他曾喪妻喪子,也送別了身邊無數親人。
他曾禦駕親征,守護家國,也曾鐵面無私,斬殺近臣,更甚者圈禁親子,流放至親。
洪恩帝這一生,就沒有怕過任何事,也沒有怕過任何人。
他是這長信宮裡絕對的王者,是大褚獨一無二的皇帝,是百姓們的天。
可他終究老去了。
姚珍珠聽到他中風不起的消息後,竟一時間有些恍惚。
從她出生至今,洪恩帝一直便是大褚的主宰,是大褚百姓的帝君,她怎麽也想不到,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,也會有老邁病弱的一天。
這個信息對她來說,亦或者對任何人來說,都讓人不能一下便接受。
姚珍珠緩了好一會兒,才徹底回過神來。
她低聲問:“之前不是一直都說陛下身體康健,精神矍鑠?”
聽瀾也很恍惚,但她更多的是擔憂和惶恐。
“再如何精神矍鑠,畢竟也是老者了。”
姚珍珠歎了口氣:“是啊。”
韶華不再,年輪飛逝,一轉眼,洪恩帝已將花甲之年。
姚珍珠沉思在自己的思緒裡,聽瀾卻問:“小主,若陛下當真……咱們可怎麽辦?”
姚珍珠一下子就精神起來。
她仔細回想剛剛在前殿時李宿說的每一句話,甚至回憶起了他臉上的笑容。
初時聽到這個消息,他也很是憂鬱,可轉瞬之間,他便擺脫了沉重的枷鎖,重復活力。
為什麽?
姚珍珠心底裡的慌亂一下子就不見了。
“殿下有成算,咱們不用太過擔心,”姚珍珠頓思忖片刻,安慰道,“殿下隻說讓我收好毓慶宮,這幾日外面可能會亂,若當真有事便讓我同姑姑商量著辦。”
她繼續道:“既然殿下如此說,那便意味著他在外面不會有事,我們只要關起門來過好自己的日子,也應當不會有事。”
聽瀾張了張嘴,沒吭聲,臉上依舊有著明顯的擔憂。
姚珍珠拍了拍她的手:“你別忘了,宮裡還有貴妃娘娘在。”
只要貴妃娘娘在,這長信宮便亂不了。
聽瀾的神色一下子便緩和下來。
姚珍珠輕輕歎了口氣:“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
另一邊,乘著太孫殿下的暖轎在乾元宮宮門口停駐。
賀天來打開卷簾,李宿抬頭就看到貴妃娘娘的儀仗。
在貴妃之前,還有太子、德妃、淑妃等人的儀仗,他們顯然早早便趕了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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