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珍珠先對湯圓和幫廚的黃門道謝,然後才跟著周姑姑出了小廚房。
在拐回毓慶宮之前,周姑姑沒多言,姚珍珠自也不會多問。
然剛一回到毓慶宮,周姑姑便開口:“這湯是姑娘半夜裡親手所做,不如姑娘同老身一起去面見太孫殿下?”
姚珍珠愣住了。
“姑姑……”姚珍珠倒是有些猶豫,“我去了,恐會惹殿下不愉。”
剛有個司寢宮女惹怒他,這會兒姚珍珠再去,怕會被遷怒。
周姑姑卻搖了搖頭,徐徐往前走。
她身形消瘦,芙蓉緞的短褂穿在身上,依舊顯得空空蕩蕩。
“姚姑娘放心,殿下從不遷怒。”
她邊走邊說:“姑娘親手做了湯,怎麽也要去同殿下說些話,不用靠前,打個照面也是好的。”
姚珍珠本就聰慧,此刻一聽便明白,周姑姑這是給自己博臉面。
司寢宮女,爭的自然便是貴人們的恩寵。
若面都見不著,恩何來,寵又何來?
周萱娘是好意,姚珍珠不會那麽不是抬舉,一下便想通,快步跟了上來。
周萱娘淺淺勾了勾唇角,這四個姑娘裡,太孫殿下見了三個,只有這位姚姑娘能平穩度過一夜又得了厚賞,不是沒道理的。
宮裡是要爭,是要搶,可若是沒腦子,怎麽爭搶都無用。
一路來到前殿,姚珍珠小心掃了一眼,沒見著地上有血,也沒見著慎刑司的嬤嬤,這才略松了口氣。
剛剛的事端發生在榮華殿,大抵嫌棄那邊鬧,李宿這會兒已經回到毓慶宮正殿,周姑姑直接領她來到殿門口。
守著門口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黃門,他見了周姑姑也不阻攔,直接小聲道:“好些了。”
意思就是李宿現在氣順了,不會再無緣無故發脾氣。
周姑姑回頭看了看姚珍珠,她也不多吩咐,直接領著人進了大殿。
大殿裡安靜得仿佛沒有人,外殿、小廳、雅室裡統共隻守了三個黃門,皆是靜立不言。
再往裡面走,姚珍珠便在寢殿外的書房外瞧見了賀天來。
李宿讀書的時候不需要宮人伺候在身邊,賀天來偶爾進去給他端茶倒水,磨墨開筆,很快就又會退出來。
見周姑姑拎著食盒過來,賀天來那張素來面無表情的臉難得有了些笑意。
姚珍珠不用仔細去聽,都能感受到他這會兒略松了口氣。
“姑姑您可來了。”賀天來小聲說。
周姑姑拍了拍他的肩膀,讓姚珍珠就站在書房門口,自己則拎著食盒進了書房。
她依舊停在距離李宿五步開外的地方,輕聲道:“殿下晚上可是又沒用好?”
“尚可,姑姑不用擔心。”李宿道。
李宿這一日在上書房過得不平順。
幾位小皇叔排擠他,從不給好臉色,他父親又早就上朝,根本不用再去上書房。
而他的兄弟們,不提也罷。
這一日日熬下來,若非太傅對他悉心教導,時時提點,他又不敢拂了貴祖母的面子,這才繼續在上書房讀了下去。
原本他暴戾冷酷的名聲傳出去,這些人還知道收斂一些,今日也不知道怎麽了,竟是一個個都來找他不痛快。
這也就罷了。
結果回到毓慶宮,得知又被安排了司寢宮女,他倒也沒怎麽生氣。
昨日那個姚宮女就很懂事,今日的若還是如此,他倒也可以忍耐。
然而,今日的這個實在是令人不喜。
周萱娘不去問他發生了什麽,只是道:“殿下若是晚上不墊補一些,夜裡安睡仔細胃痛,明日還有武課,可怎麽撐得下來?”
以前太孫鬧胃痛時還會召太醫,然而太醫多來幾次,后宮裡就有人明裡暗裡說太孫身體孱弱,不堪大用,後來李宿便不喜再叫太醫。
太醫院那些老頭們,也不怎麽特別用心瞧病,萬事只求四平八穩,太平方吃了好幾罐子,也不見胃口好一些。
他逐漸年長,明白了這宮裡要如何生存,再害了胃病,便總是自己獨自一個人忍著。
忍得久了,也就習慣了。
周萱娘看他臉色,便知道這一次的胃病來勢洶洶,並不如他嘴裡說的那般雲淡風輕。
被周萱娘這麽一念叨,李宿也不好太過冷硬拒絕,若是過兩日貴祖母回了宮裡,周萱娘過去念叨兩句,她又要為自己操心。
李宿歎了口氣:“我用一些吧。”
周萱娘淺淺笑了,她把食盒拎過去,打開後取了小玉碗,給他盛了一碗山藥湯。
說是湯,但看裡面的用料,叫成羹更為合適。
李宿從小在宮裡長大,自然吃過酸果,此刻見了紅彤彤綠瑩瑩一碗,鼻尖又縈繞著酸味,自然便明白是什麽。
他同周萱娘一向很是和氣,打心底裡把她當照顧自己的長輩。
周萱娘輕聲細語,很是和藹:“殿下,這是酸果薺菜山藥湯,剛我請姚姑娘親手做的,您且嘗嘗。”
姚姑娘?
李宿下意識抬起頭,就被周萱娘指了一下,順著往門口看過去。
姚珍珠就立在門外,隱約聽到裡面叫自己名字,隔著珠簾福了福。
她沒說話也沒進來,隻安靜守在門口,看起來很是安靜。
李宿倒不是很反感她,怎麽說呢,他對這位姚宮女最深刻的印象,就是她很能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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