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人的事,同你有什麽關系?”蘇碧鸞柔聲問。
李如嫣卻沒有回答。
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,要把這麽多天的痛苦全部哭出來。
蘇碧鸞便也就不再多言。
她坐在床邊,看著嚎啕大哭的小姑娘,眉目一點點柔和下來。
她突然想起許多從前的事,想起那些陰鬱黑暗的過往,想起那個獨自在長信宮掙扎長大的少年。
他面對的一切,比李如嫣惡意過百倍,卻依舊咬牙堅持下來,活成今天這般模樣。
也正如此,當年洪恩帝要把他立為太孫時,才那麽堅決。
他天生便是王者,即便短暫屈居人下,卻也不氣餒放棄,只會掙扎拚搏,努力活出自己一片天。
蘇碧鸞想起李宿,又看了看大聲哭的小姑娘,不由輕聲笑了。
只要人還活著,就沒有過不去的坎。
待到李如嫣哭夠了,也哭累了,才不好意思地讓莊嬤嬤給她擦乾淨臉上的淚水,紅著小兔子一樣的眼眸看向蘇碧鸞。
“貴祖母,”李如嫣聲音嘶啞,“孫女讓您擔心了,孫女不孝。”
蘇碧鸞握住她的手,用那雙永遠慈和的眼睛看向李如嫣。
李如嫣實際年歲還不及束發,確確實實還是個小姑娘,她原本是金枝玉葉,天之嬌女,如今卻要面對這些是是非非。
實在是難為她了。
蘇碧鸞能理解她為何會想不開,一意孤行尋了死路,但她卻不認為李如嫣做的是對的。
“傻丫頭,”蘇碧鸞輕輕捏著她的手,聲音越發溫和,“你以為,你今日死了,他們就能愧疚,就能收手?”
李如嫣聽到她如此溫存,眼眸再度泛起淚光。
“不,不是的。”
李如嫣啞著嗓子道:“貴祖母,我不是為了讓他們愧疚,我是……”
“我是覺得自己很髒,我身上的血不乾淨,我沒臉活在這世上。”
李如嫣幾乎都要語無倫次:“我怎麽,我怎麽能活著,我太髒了,貴祖母,我每天都睡不著覺。”
只要一閉上眼睛,她就能想起那一日太子殿下和母親的對話,就能想到母親瘋癲的言語。
她的世界在一夕之間盡數崩塌。
她沒了安身立命的根基,無顏以□□之子的身份苟活於世,對自己完全不能接受。
日日夜夜的煎熬折磨著她的心,讓她漸漸失去了冷靜和判斷。
她回想起落入池中那一日,四周只有冰冷的池水,無人知道真相,無人會用探究的目光看她。
池水雖冷,可她心靜。
她熬過無數個不眠之夜,最終堅持不下去,她無法安安靜靜活著,便只能安安靜靜死去。
李如嫣被蘇碧鸞握著手,結結巴巴把話都說出口。
她問蘇碧鸞:“貴祖母,他們為何要那樣?他們但凡有一絲良知,就不能做出如此……之事。”
兒不言父母是非,但李如嫣卻實在不能接受這一切。
她道:“他們有沒有為祖父想過?有沒有為我想過?若是此事被人知曉,我以後還要如何活著?”
“我怎麽面對天下眾生,怎麽面對世間萬物,又怎麽面對自己?”
面對自己是□□之子的事實?
她沒臉活著,也不能活著,即便為了李氏列祖列宗,為了大褚百姓,她都不能苟活於世。
李如嫣如此說著,淚水便又從眼尾滴落。
她年紀輕輕就遇到這樣的大變故,無人可以傾訴,無人可以依靠,只能自己一個人煎熬著,最終把自己逼上絕路。
何其艱難,又何其勇敢。
蘇碧鸞捏了捏她的手,用左手再度給她擦乾臉上的淚珠。
“嫣兒,你連死都不怕,還要怕那些是非嗎?”
李如嫣心神一震。
她那雙通紅的眼睛終於有了些許神采,點點星光湧上眼眸,一瞬不瞬看向蘇碧鸞。
“嫣兒啊,人這一輩子,雖是父母生,天地恩,可歸根結底,是你自己度過這一生。”
“如果你時時刻刻背負著旁人的罪孽活著,那就不是你的人生了。”
李如嫣使勁眨眨眼睛,不讓自己再度流淚。
蘇碧鸞的聲音很輕,很淡,又有著前所未有的溫柔,可她聲音裡卻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,那種堅強和篤定,直達聽者內心深處,經久不忘。
李如嫣認真聽著蘇碧鸞的話,內心裡的翻湧和痛苦漸漸平息。
“嫣兒,我知道你不是為別人贖罪,你只是無法讓自己良心安寧。”
“但說一千道一萬,父母之罪便就是父母之罪,沒有說一定要兒女去替父母贖罪,也更不能讓父母之過,兒女以性命去洗清。”
“之前我也問過宿兒,是怎麽在長信宮裡堅持下來的,你猜他跟我說什麽?”
李如嫣努力睜大眼睛,定定看向蘇碧鸞。
只看蘇碧鸞唇角微揚,露出一個讚賞的笑。
她是發自內心喜愛李宿。
“他說,他身上的血或許是髒的,但他心不髒,只要心純,行端,德正,便能頂天立地,無愧天地。”
李如嫣一瞬有些失神。
她跟著說:“身上血是髒的,但心不髒?”
蘇碧鸞拍了拍她的手,語氣越發堅定:“是啊,嫣兒,你們的心是天底下最乾淨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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