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從來就不是軟弱性子。
姚珍珠手腳發軟, 卻還是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,靠著竹林緩緩而立。她死死盯著野豬, 甚至連呼吸都停了。
野豬卻沒有動。
它只是用那雙黑豆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姚珍珠,似乎在評估多久可以殺死她,又或者在想她會是什麽味道。
面對姚珍珠這樣的弱小獵物, 它甚至都不需要拚死廝殺,所以絲毫都不著急。
姚珍珠深吸口氣, 她知道自己即便有匕首,也不可能打得過身強體壯的野豬,她卻還是緊緊攥著匕首, 一步一步往後退。
她害怕,膽怯,卻不想就這麽白白送死。
姚珍珠不知道李宿什麽時候能回來, 也不知李宿是否能夠打得過野豬,她卻不能把希望寄托到李宿一人身上。
她努力壓下心中的慌亂,即便手腳發軟,退後的腳步卻越來越快,似乎馬上就要退出竹林。
然而野豬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動作。
隨著姚珍珠越退越遠,野豬也邁開粗壯的短腿,一步一踏往前逼近。
姚珍珠的額頭已經出了汗。
她剛剛平複下去的心跳,此刻又重新跳如擂鼓。
此處山谷杳無人煙,野豬或許從沒見過這樣的獵物,一盯上姚珍珠就不肯放棄。
她退,它進。
甚至野豬的步伐越來越快,幾乎就要奔跑起來。
姚珍珠腦海裡一片空白。
她即便見過野豬,卻也站得遠遠的,沒有直面野獸的凶殘。
此刻,她卻成了那個獵物。
姚珍珠什麽都來不及想,而已不知道要如何應對,作為人的本能卻告訴她,一定要跑。
跑!
姚珍珠毫不猶豫,也不再去看野豬的動作,她轉身往前奔跑。
一瞬間,姚珍珠奔跑到了極限。
她肺部刺痛,喉嚨乾澀,四肢似乎都不聽使喚,可她沒有停。
她唯一還正常的耳朵,時刻告訴她,野獸正緊緊追趕在她身後,腳步隆隆,不肯放棄。
姚珍珠拚命往前跑。
她覺得自己似乎跑出去好遠,好遠,遠到無法辨認方向,遠到不知今夕何夕。
面對野獸,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跑,似乎只要對方追不上她,她就可以逃出生還。
然而野獸的速度卻比她要快得多。
剛在竹林中時,兩人本就距離不遠,不過三四十步距離。
當時若姚珍珠不動,野豬立時就能奔至眼前。
而現在,姚珍珠拚命往前奔跑,也只是讓野獸的獠牙晚了片刻。
野豬近了,更近了。
它與她似乎只有幾步之遙。
姚珍珠聽到身後呼嘯而來的風,也聞到了野獸血盆大口裡的腥臭。
它追上了!
這個念頭在姚珍珠腦中一閃而過,她心中一慌,腳下一絆,整個人便往前撲去。
直到這時,姚珍珠才驚叫出聲:“啊!”
隨著這一聲驚叫,她撲通摔倒在地上,雙臂先著地,頓時一片火辣辣的刺痛。
可逼近的危機卻已不給她喊痛的機會。
這一刻,姚珍珠爆發出最強的力量和速度。
她迅速翻身,手肘撐地,艱難往後爬退而去。
野豬就在眼前。
它越來越近,那血盆大口已經張開,黑豆眼閃過一絲凶狠,後腿一蹬,龐大的身軀凌空飛起,這就要狠狠砸向姚珍珠。
“啊!”
姚珍珠驚叫一聲,下意識把匕首舉在身前。
她已經無能為力了。
她狠狠閉上眼睛,不去看,不去聽,也不去想自己為何要死在此處。
此時此刻,在她的腦海中,在她的周身兩側,只有一片空白。
姚珍珠維持著那個姿勢,僵硬地等待著死亡降臨。
仿佛過了許久,又仿佛只是一瞬,姚珍珠舉著匕首的手都要酸了,還是沒有感受該有的撕咬疼痛。
一陣風吹來,把她額角的汗吹得冰冷。
聲音回來了,感覺也回來了。
姚珍珠猛地睜開眼睛,狠狠看向前方。
在她身前,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,那人身上的蔚藍錦袍已經褶皺不堪,血混著土,土混著泥,幾乎要瞧不出原來顏色。
但他的身影卻異常高大,讓人從心底裡覺得安全。
那是一直陪伴在她身邊,跟她一起經歷生死的李宿。
姚珍珠狂跳的心終於落回腹中。
她掙扎著爬起來,往前走了兩步,卻猛然停住了。
李宿一直在砍殺野豬的殘肢。
他手上長劍染血,左手的胳膊上也劃了一條很長的血痕,顯然是剛才為了救她而受的傷。
但此刻,他卻仿佛地獄來的惡鬼,站在一地的血泊之中,麻木地砍殺著。
野豬的殘肢碎了一地,血腥味撲面而來,令人作嘔。
可一向潔癖的太孫殿下,卻一無所覺。
姚珍珠一下子回憶起那一日在小巷中,他也是渾身染血,殺人如麻。
當時的姚珍珠被嚇暈了,可現在的姚珍珠,卻要哆嗦著站在李宿背後。
她問自己:你害怕嗎?
心底深處,有一個聲音卻告訴她:我不害怕。
是了,李宿殺人,殺的都是他的敵人,殺的都是刺殺他的凶手。
而此刻,李宿殺的則是意圖傷害她的野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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