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昳回京的時候,京師已經因為皇帝即將到來的大婚戒嚴,不過她車夫手中的令牌也讓她可以在宵禁後在京師通行無阻了。
到了府中,燈火通明,紅綢彩帶將各處廊柱、樹乾都纏的華貴喜慶,從庫房裡拖出來的波斯地毯覆蓋了大半行路,彩繪玻璃燈掛滿廊廡,在風中炫光亂轉。
進了主堂,宮中許多宮女正在行走忙活,這幫在宮裡教育出來的奴婢,到了外頭的府邸更顯恭謙,列隊行走在院中,腦袋都低出同樣的角度,腳步無聲。
輕竹正讓人將八幡蓮花寶燈的簾子撐起來,屋裡亮堂幾分,言昳瞧見燈珠下頭,八個人正圍著白瑤瑤,在給她梳頭,李月緹竟然也從觀憑財報的社裡回來了,坐在一旁與白瑤瑤說話。
言昳一晃神,有種十年前在白府的感覺。
幾位看穿著打扮就地位不低的宮中女官,端著大紅漆盤,上頭疊著邊棱筆直的喜服,鳳冠更是早早被供在了正桌上,誰人也不敢亂動。
內宮女官們走過來對言昳福身行禮,她們都是經歷過睿文皇帝大婚的女官,本以為可以按照老禮,高昂著頭來。沒想到出宮前竟然被司禮監和禦前的柯嫣柯大人兩頭提點,說去了京師那座不掛匾頭的府苑,要比宮中還謹慎。
平日也就內務府會說說她們,被司禮監和柯嫣提點,就好比是梁栩不放心囑咐了兩遍,這幫女官們肝顫心提。
自打進了這座府,本以為是規矩大過天的地方,卻意外的發現府上人少的可憐。只有一個管事的叫輕竹的年輕女子領他們進來,她們看輕竹年輕,也忍不住放松了弦,轉頭多看了幾眼。
輕竹帶她們踩過連片鋪成路的地毯,這樣精製細密的西域絨毯,也就養心閣和交泰殿有過幾張,在這兒甚至就跟不要錢的防雨紗墊似的往院子裡鋪——
她們當然不知道進宮的物件都要有幾百倍的溢價,而言昳喜歡地毯,自己找船隊去紅海也做貿易,波斯絨毯多的鋪滿花園都不打緊。
輕竹對這些女官道:“府上大部分的珠玉寶器,都借進宮裡去,當下只能這樣撐撐門面了。娘娘狀況也特殊,不會有太多長輩親屬送嫁,從府中出去的流程都縮減吧,進了宮再搞得轟轟烈烈些就好。”
那幾個女官聽說“借進宮裡”去,就想起之前皇帝登基的雲輿都是找貴人借的傳言,再想到皇帝的提點,更是駭的篩糠。
這會兒,正主的二小姐回來,她絲毫不覺得明兒早上府裡要嫁一位皇后是什麽大事,依舊伸著懶腰,進屋便隨手摘了披風往椅子上扔。
女官們端著漆盤,低頭走到言昳面前,躬身福禮道:“明日天亮之前,鴻臚寺與禮部幾位遣使就會來迎車馬進宮,娘娘今夜怕是睡不了了。這喜服還請……”
她們想說主子,又覺得不合適;說二小姐,又覺得輕浮;正舌尖打結的時候,就瞧見膝瀾蕩進低垂的視野裡,裙裾下頭竟然是一雙利落的短靴。這位二小姐一隻染丹蔻的手伸到漆盤上,隨手就翻亂疊的齊整的喜服,道:“哦。皇后的衣服還挺沉,也不是新衣服吧。”
幾個女官不動聲色的交換著目光,隻覺得這話裡有深意,難道是暗指睿文皇帝的皇后與孤子前些日子被毒殺了?還是說不滿意當今乾慶皇帝的態度?
她們心跟頂在針尖上的羊腸水泡子似的,正要開口,就瞧見那二小姐也不虛扶她們,也不做禮,只是自顧自說一句,就放著喜服被這樣翻亂,走開了。
宮內女官確實掂不出這位二小姐是怎樣的角兒,腿窩子發軟的躬身在原地沒敢動。
明日的皇后娘娘在那頭怯生生叫了一句姐姐,這二小姐也只是嗯了一聲,並不太親近的樣子。
但明顯二小姐是家裡正軸的主角,引她們進府的輕竹,那位陪皇后聊天的“母親”,都起身跟上二小姐往屏風後的身姿,與她聊幾句。
更襯得皇后像個燈前任人妝點的無人打理的人偶娃娃。
幾個女官看沒人理,隻好站直了發酸的腿窩,低頭更不敢言的忙自己的事。
偶爾膽大的,穿行中將目光撇過去一瞬,隻瞧見一隻嬌嫩的手像是凌空罩著人天靈蓋似的張開,單手闊氣又從容的捏著茶托茶杯茶蓋。腕子上翡翠鐲子配嫣紅指甲,本來豔俗到了極點,卻被她手指動作的氣派舒朗襯的,像是只有大豔大貴才配裝點她。
言昳在屏風後頭與人噥噥言語,不一會兒,有奴仆拈著托盤進來,到言昳身前,聲音極低,但耳朵極尖的女官還是聽到了隻言片語:“……給三小姐的……不知是誰……”
言昳揮揮手,那奴仆才將信件端到白瑤瑤面前去,白瑤瑤拈起信紙,紅色信封上頭連一個字都沒有,但她似乎憑借香氣與紙質辨認了來源,手抖了抖,盯著信封沒有動。
面上神情既是不適,又是猶豫。
一會兒,聽到二小姐在屏風後懶散道:“害人精是前些日子都在墳裡裝死,今天才突然坐起來想搞事兒了是吧。”
白瑤瑤腦袋跟泡進冰水似的一凜,面上那點猶豫消散,她手一抬,將紅色信封扔進旁邊暖爐中。
言昳那頭只看一股黑煙飄散後,就像無事發生似的,繼續低聲與李月緹聊天。到那頭白瑤瑤要準備身上熏香擦膏了,言昳起身打了個哈欠,就往後院去了。
“姐姐明天會——”白瑤瑤提著單衣裙擺,轉頭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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