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忻對面站著的,則是一位穿銀緞官袍的女官,她身量修長細高,衣擺上繡著女官常用的纏枝與梅花,沒戴官帽,而是用網兜攏髻,鬢邊垂下打著紅瑪瑙珠的纓穗,威嚴中不失嫵媚。
言昳並沒有認出來她。
對方卻對她作揖行禮,笑道:“二小姐,多年不見。我是上林書院的柯嫣,不記得了嗎?”
言昳想起來了。
她在上林書院讀書那幾年,柯嫣都成績佼佼,有才女之名,還成立女子強學會。後來,柯嫣做了女譯官,還在倭地做了梁栩的下屬。
言昳也是之前幫李月緹打點殿試的時候,想起來她的。
她算作是梁栩的心腹,好像在梁栩進宮主持朝政後,柯嫣也隨行做了他近前的女官。工作介於閣員與秉筆之間。
言昳覺得她估計是和梁栩有一腿的。
倒不是說這姑娘的問題,而是梁栩不太可能不對身邊人下手。如果這個姑娘不願意,家裡又是書香門第,早就可以不幹了。可她還做成了類似禦前女官的位置。
言昳對她笑了笑,柯嫣並沒有表現出一些敵意或虛假的關心,只是有些懷念地說起來言昳在上林書院時候的事。
言昳當時滿腦子都是事業發家起步,對學業隻挑有點用的學,對書院中的人也是除了寶膺和言涿華,大部分都不熟。
柯嫣笑著說起她看過言昳寫的“士子文人嗑瓜子、動筷子與碰杯子”的神文。
言昳覺得上林書院的日子,真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,也跟著聊了幾句,就聽到門內似乎傳來清嗓的聲音。
柯嫣忙回過神來,笑道:“二小姐,殿下應該已經忙完了手頭的政務,您快進去吧。來,小心腳下。”
言昳進了主殿,主堂內是高殿藻井懸掛金蓮花片簾,該擺座椅的位置卻隻供奉著佛像,佛像前兩個金瓶中插著幾支暖閣玻璃房才能種出來的反季新蓮,嬌豔欲滴。
檀香松香彌漫,她忍不住掩鼻,殿內太監躬身引她向東側隔間,推開八寶螺鈿雕花槅門,打起繡皮鴨絨簾。
言昳進了溫暖如春的東側間,裡頭只有梁栩一人,靠在大玻璃窗旁邊,窗子外頭是一片落雪小景致,他手持書卷,雙膝撐開袍褶,四平八穩的像是已然端坐皇位。
只是如果他沒有用半邊垂下的發,遮蓋住被山光遠當年劃傷的左臉,就更好了。
言昳摘下披風,自己掛在了紅木支架上,踱步在軟如沙灘的栽絨毯上走起來,看著窗外景致,道:“恭喜殿下了。”
若在剛從倭地回京師的時候,梁栩敢威脅她,敢強求她。現在想來,他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那個。
在韃靼入侵的時候,梁栩就曾表達過,說怕言家抵禦韃靼,京師周邊空虛,會讓姐姐與卞宏一合作,聯手進攻京師——他絕對會毫無還手之力。
言昳當時隻說了一句:“事兒還沒發生,何必怕。”就去了西北。
如今韃靼殘余部隊雖然在陝晉仍有作亂,但失去的城池全都被奪回,陝晉也內部嚴重分裂混亂,經濟崩盤,甚至連卞宏一本人都殘廢到不可能再上戰場。
他如何能不震驚。
梁栩自認,他是慕強的。
更何況慕強於言昳,他不必擔憂言昳會像姐姐那樣,對這皇位有野心。
梁栩大概引蒙循進京,控制住京師附近後,就打算讓山、言率領軍隊還朝,但顯然……山光遠與言實,都更信任言昳一些,幾乎都對他的詔令消極無視,直到如今才返回。
他既有惴惴,也有安心。言昳不像姐姐,有可以依靠的血緣;但也因為她沒有血緣,所以永遠與至高權力無緣。
他起身,主動朝言昳走過去,極盡恭敬的彎腰道:“我對二小姐,只有感激。咱們算是多年的熟人,我現在回想起來,誰能料到十年前咱們在金陵初遇,會有今日呢?”
言昳:你沒想過,可我天天都想著要有今天,甚至今天還遠不夠呢。
她笑的繾綣:“是前世修來的緣分。”
梁栩抬眼看她,也是眼裡兜滿了柔情:“你現在是也瞞不住身份,而且外頭也開始有些讓你聽了惱火的傳言。我本該肅清這些傳言,但實在是有一條我撇不開關系。他們說我對你愛而不得,或許你不覺得,但我心裡倒真是這般滋味。”
言昳故作驚訝,嘴角含笑:“哦?我竟不知道衡王殿下也有這份情。”
梁栩正要點頭,傾身半步再開口,言昳卻忽然抬手,柔軟的指尖撥向他搭在左臉上的碎發,露出了他臉頰上的傷疤,和那被明黃色綢緞眼罩遮住的左眼。
聽說他左眼最近又開始惡化了。
言昳笑道:“不過也不必肅清,若你都承認了,那這傳言中都是真話。我確實算不上什麽好女人。”
梁栩噎了一下:“……都是,真話?”
言昳溫柔笑起來:“只是您是要做皇帝的人,要是想跟我這樣的女人扯上關系——那也是要排隊的。山光遠後頭的後頭的後頭,大概能到你。”
梁栩:“……”
他知道,自己如果想跟她鬥嘴,只有活活氣死的份。
梁栩道:“我知道我沒那個幸運能等到你,所以也不敢奢求什麽。總之,這宮廷對我太大,對你太小,也不可能容下你的豪情壯志。”
言昳:咦,竟然不是逼嫁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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