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不、叫我老鬼就是。山家軍都並了,我算什麽總旗。孔爺,進來進來,都進來!”
老鬼踉蹌往後讓開門,等二人進來又緊緊合上,山光遠進了院子,老鬼幾乎是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頭瞧。
“怎麽,怎麽能這樣高了?”他有些佝僂,風吹雨打中也比孔管事顯老的多。
老鬼伸手忍不住去摸了一下他肩膀,又將手縮回去:“記得我吧。那時候你都不怎麽跟我們說話,總呆呆的。”
山光遠心裡酸楚,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捏著:“記得。猴子。瓜蛋。鹵七。柳刀兒。懶狗……”
他念下去。都不是真名,是這幫子山家軍的人,為這趟護送山氏孤兒的路途,起的假名。
山光遠一個個念,老鬼捂著胸口,神情大慟,朝後幾乎跌坐過去。孔管事連忙扶住,瞧著山光遠平靜的面容下,那顆心記得這所有人,他竟也難受起來——瞧不起幾年前的自己,那時候他還總怕仇人尋上門,會不會也連累了自己!
老鬼說不上話,也哭不出來,隻跟個風箱似的胸口起伏著,他沒說自己在那條路上問問找找多少年,隻道一聲“好”,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。
山光遠咬了一下牙根,讓自個兒別太失態,聲音低啞道:“我當下過得很好,也不再癡傻。嗓子也能說話了。一切都好。我也記得大火,記得爹娘。”
老鬼抽起一口氣,似乎不敢信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命,當時他們都覺得這孩子不指望能報仇,能成事,哪怕就活下去,也算有個交代。此刻卻主動尋他,卻這般冷靜,已經出落成了頂天立地的模樣。
山光遠終於伸手扶他:“接您來,不為別的,只求讓您好好養著過日子。”
老鬼卻直搖頭:“不不不,山以將軍對我有軍令,要我護送著一件東西,說是若時機成熟交給你。但此行前來……我其實很怕是騙局,是有人假冒孔哥,所以未敢帶來。見了少爺,我心便定了,等我些日子,我這就去取來。”
山光遠隻說是不著急,三人擺桌,白水配過往,聊到了幾近天明。不過山光遠幾乎沒有插嘴,隻靜靜聽平日市儈的孔管事與滿身傷疤的邢老鬼,聊起西海戰役,聊起山以將軍的故事,聊起了軍校,聊起了艦炮。
天蒙蒙要亮的時候,外頭街巷打更人路過,山光遠正要起身告別,忽然聽到有人奔走,遠遠的喊著什麽,似乎是賣報的孩童。
孔管事拉開院門,探出頭細聽:
“倭地騷擾台州漁船,大明正式對倭地開戰啦!說是言將軍要登陸九州,先滅西倭幕府!”
山光遠一驚。
看來暫時跟言將軍是碰不上面了。
山光遠下午走的時候,言昳沒想到府上有人來拜會。
而且是言家人。
說是言夫人帶著兒女前來,就算是走個來往,拜個早年。
但巧了白旭憲不在府上,言昳也不好讓人打道回府,就把李月緹請出來,正好也都是夫人對夫人,在主堂坐著說說話,也不算怠慢。
言昳跟李月緹去主堂的時候,言夫人正坐在右手邊位置上飲茶,還沒來得及打招呼,先瞧見一股黑旋風朝言昳奔過來,興奮道:“白昳!白昳!啊——好久不見!”
言昳隻瞧見言雁菱飛撲過來,幾年不見,她可一點不覺得陌生,抱住她胳膊,驚喜道:“我的天,你現在怎麽這麽好看!你有沒有想我,你都不怎麽給我寫過信,你的事兒,我還要問我哥!”
雁菱比言昳高了小半個頭,健美腿長,她不知道是怎麽野的,曬得肌膚跟蒙古奶茶似的,眼睛又大又亮,亂糟糟濃眉,英姿勃發,笑起來好似個草原上的女騎手。
雁菱自來熟,粘人精,抱著她胳膊不撒手,一直問東問西,仿佛早就從言涿華那兒得了情報,此刻只是確認自己有沒有被哥哥誑了:“你真考進葵字班了?”
言涿華忍不住道:“是癸字班!不是葵花的葵!”
言昳轉眼瞧言涿華。
怎麽今兒跟山光遠似的,也打扮的人模狗樣的,言昳都懷疑他修了鬢角和眉毛,也不知道是不是娘在身邊,就有人拎著,他穿了件暗紅色的窄袖曳撒,腰間配著皮鞘短刀,頭髮都跟抹了頭油似的沒那麽炸蓬了,還戴了個鑲金小冠。
言涿華看她打量他,沒好氣道:“看什麽看!”
言夫人瘦弱苗條,面有病容,看似信佛似的拈了串紫玉佛珠,瞪言涿華的目光卻像是遇佛殺佛。
言涿華明明後腦杓對著自己親媽,卻猛地感覺一涼,縮起脖子不說話了。
元武倒是沒來,他早已在軍中任職,估計現在也在寧波忙著呢。
李月緹請言夫人往上賓坐,言夫人推脫幾番也就坐下了,李月緹自己也不退讓,直接往白旭憲平日會客的位置坐下去。
言夫人本來還覺得來這一趟有點讓人頭疼——她不大喜歡白旭憲,也覺得白旭憲那鑽營的樣子,估計夫人也不是多好相處的,卻沒想到是個溫柔裡透著坦蕩的性子,也對李月緹笑了笑。
言夫人本不願意來,卻還來拜早年,也是因為元武跟她說,說言涿華看上了白二小姐,自己還害臊,死不承認。估計不相看相看,人家白二小姐過一兩年說不定就定親了。
言夫人覺得言涿華那脾氣,以後跟家裡大黃狗孤獨終老都有可能,不太信元武的話。正好言實和元武都在寧波軍中,讓她帶雁菱回金陵住,她便順嘴一提,說要帶著言涿華來白家拜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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