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咧嘴笑起來:“我的生活就是奔波、就是野心,就是什麽都想要。再摻雜一點肮髒的計謀。我覺得挺好的,我這泥潭,就別拉你進來了。”
寶膺不能理解,他覺得這是言昳為了拒絕他而貶低自己:“什麽叫泥潭,你為什麽要這樣說……”
言昳尖尖的紅色指甲點著信紙上的紅格,吐出一口氣:“我親手殺了白旭憲。他根本沒有一躍自殺,而是我命人將半死不活的他扔下了城牆。是我的報業聲討你的母親,揭露了國庫虧空與向倭地賣船的事。為了奪取青州的煤礦,我資助了當地的流匪,又在他們把煤礦送我之後命私兵聯合當地衙門火燒了他們的寨營——”
寶膺讓她第一句話就震住了,呆在原地看著她。
言昳看著他吃驚的神色,心裡有點很快便滑過去的難受和慶幸。難受在於,她不知道寶膺還會不會把真實的她當做摯友;慶幸在於,幸好她沒有頭腦一熱答應與他成婚,否則他不知道她的真面目,這婚姻必然也會是悲劇收場。
言昳笑起來:“在你眼裡,我是那個書院裡跟你挽著胳膊大笑的女孩,是那個認真聽你講家事而不多問的朋友。但在那時候,我手上已經沾了太多髒了。當然,我也就現在對你用‘髒’字形容,我心裡其實一點都不覺得我做的不對。”
寶膺喉結在高領上動了動,他聲音有些發飄:“我……我其實能感覺到。特別是最近咱們開始合作之後,但我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,我也不認為你有自己想的那麽壞。你沒阻止過我做事,我當然也不能置喙你的行事——”
言昳往後靠在圈椅中,輕輕笑道:“寶膺,你就是你,這麽多年你的原則都沒有變過,遲早也會有一天看不慣我的行事風格。再說了,友人還好,真要是做了夫妻,我們就是利益綁在一起,我的選擇就會變成你的選擇。你會很難受的。”
她形容婚姻,用的是“利益綁在一起”這樣的詞嗎?
寶膺緩緩道:“你拒絕我,不是因為你愛別人,或想嫁給別人,只是因為,你覺得……我們不合適是嗎?”
言昳笑:“嗯。也因為我很愛自己。”
寶膺忽然有點理解,山光遠似乎不如他直接或主動,可能是因為山光遠更了解她。
她會這樣直白且不留余地的說“不行”“不要”“我不想”。
她會以談論他人之事的口吻說自己的婚姻。
從長遠來看,或許她的做法是最好的最不傷人的,但此刻的那種無力回天的感覺,讓人如何不怕、不怯懦呢?
他此刻除了說“我知道了”,還能說什麽回應呢?
更何況言昳是逼不得,追不到的人,想要擁有她,只有等待與被她選中。
寶膺其實能感覺到,面對利益,她會虛情假意,她會虛與委蛇。但她嘴上說“婚姻是利益”,但面對婚姻、或者說她自己尚且不理解的愛,卻不願意假裝。
此刻說“不要”,便是金山銀海、神仙羅漢也不能讓她回心轉意。
寶膺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搞錯了。
他不應該從“我想娶你”入手。他一開始就應該告訴她,他不是想娶她,而是……愛她。
可現在,寶膺不用再說,他便知道,言昳確實是在乎他、珍惜他,才會講這麽多話。但絕對不是愛他。
他不覺得太悲傷,但只是很深很深的悵然,像是墜入深崖,但卻被崖底的大網柔軟的兜住,他摔不死,也爬不上去。
言昳:“這個流言目前就先這樣,我實在是忙。等事情辦完,我會澄清的。我會讓你不被牽扯進來的。”
寶膺似乎沒在聽。
言昳身子往前傾:“我覺得我比較適合敗壞的名聲,真要是名聲爛臭,我發瘋也沒人管了,多好!”
寶膺聲音輕的就像是被風吹動的蒲公英種子,他道:“我知道你的意思了,但我就還會在這兒,畢竟你說的是‘現在’。但就只有一個問題,言昳,你現在有愛的人嗎?”
言昳眨了下眼睛,搖頭。
寶膺笑道:“你知道愛別人是什麽感覺嗎?”
言昳一怔,她嘴唇動了動:“……我覺得很可怕,像是會讓人失去理智。我也不想知道。”
是呀,她是天生的刺蝟。
寶膺其實之前也惴惴不安過,也想過很多次:如果被她拒絕,他該要如何收場,要如何給彼此一個台階下,再做回朋友。
但他此刻卻說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話,隻站起身,由衷笑道:“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知道愛一個人的感覺。它不好不壞,也改變不了一個人本來的性格。只是奇妙、拉扯又令人恍惚。你要是有一天也能體會到就好了。”
言昳愣了許久許久。
直到寶膺已經離開,她還是在那兒呆呆的坐著,直到晚風吹拂,書頁亂翻,輕竹歎了口氣將她桌上吹亂的信紙書頁收拾起來。
言昳突然打了個哆嗦似的,坐直起來,看向輕竹,面上有幾分茫然。
“你說我會不會過了很多年之後,會後悔?”她輕聲道。
輕竹:“二小姐莫要想著未來會不會後悔,就做當下不情願的選擇。未來可能會後悔,但現在可能立刻就會後悔。只是,你看不出來嗎?世子爺是愛你的。”
言昳只是更加茫然了:“為什麽呢?我有什麽值得別人愛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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