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初腦子懵了一下,猛地爬起來轉過身。
幸好。
她呼吸停滯一瞬,看到易韶的左臂外側被子彈擦傷,沒有傷到要害和骨頭,才微抖著吐出那口氣。
“你特爹傻逼嗎?”易韶嘶了一聲,中氣十足指著凌初罵:“那是子彈,你裝個屁的英雄,現在是新社會了,沒有人需要你保護,你能不能多管管你自己?!”
她一邊罵一邊紅了眼,身邊人看她這副氣勢爆發的凶殘模樣,又擔心她的傷勢又忍不住害怕。
凌初漸漸回過神,低笑幾聲,伸手碰了下易韶的傷口,招來對方更暴躁的辱罵,也不生氣,也不愧疚,反倒低著頭笑的更加肆無忌憚。
看的周圍人都不知道是該叫外科急救,還是該叫精神病院急救。
土槍需要上膛,那人顯然沒有經驗,第一槍開出後就被人製住報了警。
選手受傷,節目暫停,凌初跟著救護車,陪易韶去醫院清理傷口。
到了醫院包扎好後,又打了針破傷風,節目組也怕出問題,直接提出要給易韶來套全身檢查。
兩人坐在醫院外的長廊上,等著結果。
過了好久,凌初問:“你是怎麽回事?”
話問的沒頭沒尾,換作別人肯定以為凌初在問傷勢,但易韶知道不是。
她沉默片刻,掏了掏兜,發現什麽都沒有,蹙眉“嘖”了一聲,然後往後一靠,臭著臉沒好氣地問:“你怎麽回事?”
凌初懶耷耷地回:“是我先問你。”
易韶分毫不讓:“我現在是病人。”
“……”凌初嫌棄瞥了她一眼,認真道:“擦傷嬌嫩,您那身老皮如今幾歲了?”
易韶:“……”
人類嬌嫩,求求你還是做回老狗吧!
她捂著胸口長出一口氣,不忿道:“大概是生而知之吧。”
“哦。”凌初點點頭:“生之前呢?”
易韶沉默了,似乎不想說,凌初也不催她,靜靜等著。
這所醫院就在影視城旁,剛建成不久,檢查室外的走廊空蕩蕩一片,午日的烈陽透過窗子灑在兩人身上,像是一條撫慰人心的溫暖錦被。
易韶頭倚在牆邊,閉著眼,就在凌初以為對方要睡著的時候,她呢喃道:“生之前當然是死啊。”
她的臉上流露一絲罕見的疲憊,又隔了很久,哼了聲慢慢道:“我當了太上皇,看著太女登基為帝,手段果決,政治清明,然後才壽終正寢,不像你個狗東西,活不見人,死不見屍。”
凌初嘴角勾了下,又問:“依靈和樂康呢?”
“他們可瀟灑了。”易韶不滿地皺起鼻子,可見對兩人積怨頗深:“勾勾搭搭半輩子,快四十才在一起,四處遊山玩水,簡直重色輕友!”
似乎能想象到那樣的畫面,凌初面容柔和,輕聲問:“那你呢?”
你還沒說你過得怎麽樣。
易韶睜開眼,緩慢垂下眸。
沒說開的時候,她以為自己有很多話說,想質問凌初為什麽沒有回去,想問她這些年去了哪,想告訴她自己守著她們曾經的承諾,努力掌控朝權,肅清政治,開創盛世。
千言萬語到了此時此刻,卻像滯在喉嚨中,只剩下幾個字。
“我很累。”一股積攢了很久的酸澀湧上來,易韶從未想到,有一世記憶的自己,竟還會如小兒般如此委屈,她眨眨發熱的眼,又說了一遍:“我很累。”
以女子之身掌控朝廷很累,平複戰亂收復四海很累,和朝臣鬥智鬥勇推行新政很累,為保太女成功繼位滅除各方覬覦……
很累。
她兩手按在椅側,有些幼稚地伸直腿,低聲說:“每當那時我就在想,你是不是也曾這樣,12歲就上戰場,負擔著本不必負擔的重任,和文帝虛與委蛇,與世家勾心鬥角,習武練兵,於戰場廝殺,外表再恣意放蕩,內裡卻不曾有半分放縱。”
城滅流亡,她們這些從生死中走過來的人,多少都會心生偏念。
樂康愛財,成了天下第一的首富;依靈喜好玩弄人心,裙下之臣遍及天下;而她,貪戀權柄。
唯有凌初,易韶知道不是她無欲無求,只是因為她把所有的擔子都背在自己身上,清醒地知道要做什麽,便克己複禮,不敢稍有片刻縱欲貪歡。
“我一直在想,你是不是厭煩了這些負擔,所以再不肯回來看我們一眼。”
石厥國破,副將說凌初領一匹精銳小隊攻進皇城,戰勢混亂,雙方都殺昏了眼,結束後將軍生不見人,死不見屍,易韶就知道,她不是死了,而是走了。
這個念頭一起,易韶便揣了大半輩子,所以這輩子看到凌初後,她忍不住上前,又自欺欺人不敢相認,只因不知對方是不是真的願意再見到她。
易韶說了很多話,一直都垂著頭,聲音從下方傳來,透著股壓抑著的沉悶。
凌初啞頓良久,長歎了口氣:“阿韶,我也只是個普通人。”
“沒你想的那麽無堅不摧,也沒有那麽積極勇敢,那時的我……用現在的話講,應該叫精神到達了臨界期吧。”
手刃親父,屠戮石厥,舊仇已報,親人離世。
身體因為早年練急功激發潛力,到了那時已經從裡破敗,命不久矣。
人生太苦了,連那一點點的甜,都裹著黃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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