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鹿溪沒有反駁。
這麽多天相處下來,鹿溪從沒正面表達過對他的態度,可是現在他知道了。
當初滿心滿眼只有他的人,現在連看他一眼都嫌多余。
簡竹真耐心告罄,又叫了一聲:“阿宴?”
景宴遲遲起身:“好。我們走吧。”
阮知知對這兩個人沒什麽興趣,敷衍潦草地揮手說了再見,轉頭問時域:“你想再坐會兒嗎?”
時域:“嗯,我們等會兒吧。”
他說:“蘇老師要在這兒露營,我們走的時候,得把沒吃完的食材和用過的燒烤架收拾乾淨,不能留在這兒。”
蘇懷聞言,忍不住多看他一眼。
阮知知應了時域一聲“好”,轉過來:“蘇老師。”
少女聲音清亮,今晚月色格外動人,簡簡單單三個字,從她嘴裡說出來,也格外柔美。
蘇懷移開目光:“嗯。”
阮知知:“看著我說話。”
蘇懷:“……”
蘇懷心裡有點兒氣急敗壞,咬牙切齒地望向她,與她對視:“我不是不敢看你,我是想多看看時域。多好的小夥子,又陽光又有禮貌,做事勤快還想得周到,抓緊點兒別錯過了,過了這村沒這店了。”
時域直覺自己不該開口,但忍了忍,沒忍住,小聲:“謝謝蘇老師,過獎了。”
蘇懷也學他小聲:“不客氣,應該的。”
阮知知好笑,看著他:“今晚你一個人在這兒休息,會無聊嗎?”
蘇懷不假思索,搖頭:“有群星作伴。”
阮知知“嗯”了一聲:“那就好,那我們就放心走了。對了,我把你藏在背包裡的煙拿出來扔掉了,還有你在泡泡屋睡袋底下壓著的兩瓶酒,我也收起來了。”
蘇懷:“?”
蘇懷喃喃:“那我今夜的確就很難入眠了。”
夜色黑沉,月光如同流水傾瀉在林間。
簡竹真和景宴已經先行離開,周遭只剩鹿溪吃兔腿的聲音。
阮知知猶豫一下,還是問:“蘇懷,如果……”
“阮知知。”蘇懷打斷她,難得地正經道,“鹿溪今晚上的這一堂教育課,已經把道理講得很清楚,在男人的世界裡,根本沒有‘如果’。倘若一件事他現在會做,那他當年必然也會做;倘若當年沒有做,那麽以後也必然不會做。”
所以根本沒有想不想。
只有喜不喜歡,夠不夠喜歡,以及……
愛不愛。
所以他根本不好奇她的“如果”是想問什麽。
無論內容是什麽,都必然會得到否定的結果。
阮知知沉默片刻,點頭:“我明白了。”
鹿溪沒聽清他們前後在聊什麽,只聽到蘇懷突然cue了句自己的名字,連忙豎起耳朵:“什麽什麽?你們在叫我?”
蘇懷收回目光:“是的,我們在誇鹿老師今晚感情課講得好。”
鹿溪:“過獎過獎。”
薄光年接茬:“鹿老師感情方面的經驗真是豐富。”
鹿溪放下兔腿,擦擦手指:“你鬧吧,這次我絕對不會再哄你了。”
薄光年都被氣笑了:“誰要你哄。”
其他三個人:“……”
阮知知小聲問:“他倆這是……?”
蘇懷閑閑點評:“綜藝後遺症吧,可能是節目裡恩愛夫妻裝久了,回歸到現實裡,就要反彈一下。”
阮知知震驚:“你在瞎說什麽?小鹿姐跟光年哥怎麽可能是裝的恩愛夫妻,他們是真恩愛好不好,明明鬧別扭也鬧得很甜啊,等會兒肯定就又親上了,不信你等著。”
蘇懷:“……”
他大概知道鹿溪和薄光年是個什麽情況,雖然薄光年對外表現得無可指摘,但他挺清楚的也就那麽回事兒。
倒也不是他信不信,實在是他在這圈兒裡就沒見過真恩愛的夫妻,利益比愛情重要多了,小孩兒才談情。
蘇懷沉默一下:“時域你覺得呢?”
時域沉思半晌,鄭重道:“我也覺得指鹿為光是真的,兩個人經常為小事爭吵,但意見又總能達成統一,同心同德,從沒想過要分開——這不就是夫妻之情嗎?不,或者,我覺得這就是愛情,是那種,平淡日常的,真的會發生在現實裡的,不會被宇宙風吹散的愛情。”
阮知知:“就是就是。”
蘇懷:“……”
他明明比這倆小孩兒多活五六年,可是在這一刻,他真實地感受到來自小朋友的蔑視。
蘇懷不甘心地掏出手機,給薄光年發消息。
蘇懷:【哥們你知道什麽是愛情嗎?阮知知跟時域特篤定,說你跟嫂子的這就是愛情。】
蘇懷:【沒有說你倆感情不好的意思,但是太離譜了,從我進了青春期,就沒再聽過這倆字兒。也就是他們年紀小不懂事還迷信這種根本不存在的東西,你要是你告訴我你找到愛情了,下回世界巡演,我去維也納搖花手:)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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薄光年回到小木屋,才看見這條留言。
他不太明白蘇懷反應為什麽這麽大,就像不明白,為什麽今晚鹿溪會因為他隨意的一句話,不高興這麽久。
他也很久沒聽到過“愛情”這個詞,最近一次,已經兩年前,牧師問:“你會永遠愛她嗎?”
他在所有親朋好友的目光下,望著穿婚紗的鹿溪,平靜地說:“我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