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的響聲驚動了住在海岸邊的其他人,跟拍錯過了一大段,隻捕捉到一段接吻鏡頭,導演扼腕:“不是說好了,這個焰火明天再放嗎!”
這句歎息被焰火的炸裂聲掩蓋住,並沒有傳進鹿溪的耳朵。
海邊空氣透著涼意,薄光年的唇也有些涼。
他吻得並不深入,鹿溪親親他的下唇,又親昵地蹭蹭他的下巴,才抬起眼睛:“喜歡這份禮物嗎?其實我原本還準備了別的,有一封情書,還有拍立得,還有……”
焰火仍然沒有放完,哪怕離這麽近,他仍不能完整聽清她說話的內容。
他輕碰了碰她的唇角,情難自禁,在她臉上也留下一個吻,啞聲,熱氣打在她耳畔的鼓膜:“喜歡。剩下的,先欠著。”
今天的開心已經夠了,剩下的他要留到下一次。
多高興幾天。
聽到這兩個字,鹿溪心下微動,有什麽在撓似的,一秒也等不了。
她等不到煙花放完了。
“薄光年。”鹿溪看他,纖長得過分的睫毛卷而翹,耳朵發燙,將要移山倒海似的,心跳得快要蹦出嘴巴,緊張又有些興奮地,小聲道,“我喜歡你。”
薄光年目光專注,低聲: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。”她心跳快得不行,夜風將束在腦後的細碎短發又帶到了額前,癢癢的,她輕聲,“你喜歡我嗎?”
又一枚焰火在頭頂轟然炸開。
細碎的光點如星子一般從空中墜落,這場焰火放得太久,黑夜漫長無邊際,永無休止的夏日仿佛要綿延到下一個世紀。
薄光年微抿著唇,仍然與她對視,卻很久沒有說話。
鹿溪滿腔期待,嘴上一句話都沒有說,眼裡卻帶著點柔軟的水汽,寫滿了:快說呀快說呀,我知道你要說什麽,就別想瞞著我啦。
她一動不動盯著他,明明是自己準備的煙花,內心這一刻卻升起一些小小的動搖,害怕這麽排山倒海的炸裂聲,讓她錯過心愛的少年的哪怕半句話。
可薄光年始終沒有再開口。
鹿溪從興奮到忐忑,到小小的焦灼。
勇氣像一戳就破的氣球,他輕輕一戳,吹滿的氣就迅速散盡,一點兒不剩。
“為,為什麽?”她不解極了,心碎的前一秒,不服輸地問,“你不喜歡我嗎?”
薄光年這次沒有猶豫:“我沒有不喜歡你,我不討厭你。”
鹿溪不懂:“那,那為什麽——”
她說出口的瞬間就明白了,“不討厭”跟“喜歡”是兩件事,他明明很早之前就說過,是她不信而已。
鹿溪站在被點亮的星空下,突然覺得自己狼狽極了。
狼狽之余又有點慶幸,慶幸自己沒有在第二天傍晚,叫所有人一起來觀看這場焰火。幸好眼下跟拍礙於煙花沒有靠近,不然攝像機前的自己,一定比現在可憐一百倍。
她放開他:“我知道了。”
手心的熱氣忽而抽離,薄光年皺眉,直覺不能現在放開她的手。
他重新捉住她,問:“為什麽突然這樣問?”
鹿溪想把手抽出來,試了試,抽不動。
她垂下眼睫,嗓子有點啞:“我不明白,如果你不喜歡我,為什麽要……做那些事。就是為了,為了向外界表現,我們關系很好嗎?”
耳畔煙花炸開的聲音尚未休止,剛剛薄光年一直是靠看她口型來辨認內容,現在她一低頭,他辨認出的內容就變得斷續。
他忽然有些躁,跟平時的火氣或是生氣都不太一樣,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說話的內容,好像晚一秒就會錯過全世界。
他湊上前,額頭抵住她的額頭:“你是在問我,為什麽跟你表現得這麽親密嗎?跟綜藝沒關系,我做這些事,是因為我想要做。”
他想要做。
但他並不喜歡她。
那說明,是誰都沒關系,他只是需要一個情感投射對象。不管當初他遇到的是誰,娶的是誰,都會像現在一樣,接吻,上床,哄她,永遠不忘記給她帶禮物,親昵地抵著額頭叫對方小名。
鹿溪本來不想哭,現在眼眶裡的熱氣有點憋不住。
她躲開他的額頭:“好了,我知道了。”
薄光年覺得不對勁,不肯放開她:“你真的知道了嗎……你在難過?為什麽?”
“為什麽,因為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啊!那我難過很奇怪嗎?”
這人真是煩死了她不夠狼狽嗎為什麽一直問一直問,鹿溪想推開他又推不開,周圍沒有別人,跟拍遠遠地拍兩個人的剪影,以為他們在親親抱抱。
“可是喜歡我的人很多。”焰火的聲音終於漸漸小了下去,時間掐得很準,夏日四點多,遠處海邊的天空開始泛起小小的魚肚白。
薄光年妄圖跟她講道理,“粉絲,同學,還有高中時你也見過的那些往我抽屜裡塞情書的人,他們都說喜歡我,難道每一個人我都要喜歡嗎?”
鹿溪放棄掙扎,抽出一隻手迅速擦掉不爭氣地滾出眼眶的淚珠:“所以在你心裡,我跟那些人是一樣的。”
她怎麽突然哭了。
薄光年心裡一慌,被火燒到似的,但旋即就穩住。
他皺眉:“不一樣啊,那些人很討厭,可是你不討厭。”
問題又回到了原點,鹿溪忽然感到疲憊,不想再跟他爭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