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乍然睜眼,倒是一點也不困倦,只打來盆冷水洗了洗臉,便精神抖擻地出門了。
早起仍是個大晴天,滿地的晨霧被日光照出點飄飄欲仙的氣氛來,走在街巷間,一丈之外就難辨行跡,很有幾分晝行鬼市的味道。
永寧刺史府在城東南,臨街倚靠兩棵大榕樹。
書房內,窗外投進的光灑得屋中一片亮堂。
作為天罡營下,定遠侯的貼身親衛,年輕的隨侍站在角落裡,背脊挺得筆直,眼珠子卻不時轉向坐在案幾後的青年。
如果他沒記錯,這小半個時辰裡,侯爺已經拿食指敲桌角敲五回了。
今天不知是怎麽,燕山顯得比往常要浮躁,拆開的軍報攤在他面前好半晌也不見翻動,似有些心不在焉。
可他並不安排什麽差事,亦沒有別的吩咐,隻自己一個人坐在那裡,偶爾會支著肘,手握成拳抵在唇上,通身帶著點不好招惹的氣場。
這當頭,誰撞上來都倒霉。
他剛如是想,還真是說什麽來什麽,偏偏就有那麽點兒背的人。
只聽門外的侍衛扯著嗓子朗聲通報:“侯爺,有客人到。”
隨侍看情形感覺不妙,認為對方非吃一頓閉門羹不可,保不齊還得挨幾句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。
他正抱著同情的心態等著瞧好戲,就見燕山驟然放下胳膊,眉眼倏忽展開,其中微不可見的光一閃而過,開口便說:“讓她進來。”
侍從將眉毛挑得老高,對這反應頗為驚奇。此刻才後知後覺地明白,侯爺之前那一系列的不同尋常……居然是在等人。
很快,一個身姿端莊的女子跨進門檻。
來者荊釵素衣,清雅而俊秀,她不卑不亢地往前一站,好似連滿室的晨光都比平常更耀眼了。
對方十分坦然地直呼其名:
“燕山。”
上座的人把拈起的一張信紙丟開,似是而非一笑,目光裡少見地沒帶鄙薄之色:“你還是來了。”
觀亭月頗為泰然自若,半點也沒有因為自己把昨天的話吃了吐而感到臉紅。
“我可以和你合作,找觀家知情者的事情,我同你的人一起去。”
燕山好整以暇地望著她,佯作輕松地說:“這麽快就想通了,不再斟酌斟酌?我不著急,多的是時間。”
觀亭月全當沒聽見:“不過,我有兩個條件。”
他像是早在預料當中,“講來聽聽。”
“此去少則數月多則一年,你必須派最好最得力的人留在永寧照顧我的祖母和弟弟,一切費用由你承擔。”
就猜到她會有這樣的要求,燕山揚眉點點頭:“行啊,沒問題。”
觀亭月:“無論觀家人如今在做什麽,在誰手下做事,都不能為難他們,也不要將他們的行蹤泄露給旁人。”
他欣然同意:“當今對前朝舊臣素來寬大,只要不是謀逆造反,沒有人會輕舉妄動。”
她想了想,似乎也再無其他需要言明了,畢竟現下最大的阻礙就是窮,燕山又不差錢,敲上一筆幫奶奶養老,還挺劃算的,肯定比她自己每日賣木頭樁子富裕。
“就這麽多了。”
燕山:“僅此而已?”
“僅此而已。”觀亭月又補充了一句,“另外——我對老宅裡有什麽並不感興趣,寶物也好,遺物也罷,你們不必防著我,自己瞧著辦就是,省得大家路上互相猜忌。”
別的倒還好,至於這點,燕山聽完不得不感到奇怪:“老將軍留下的東西,你就這麽不在意?他不是你最敬重的人麽?”
依稀記得,之前她甚至為了要兩顆火/藥而去當那把古刀。
“是最敬重。”觀亭月並不介懷笑了笑,側身行至窗邊。
“可我爹曾經說,活人永遠比死物重要。”
故人遺物再怎麽珍貴,也僅僅只是用作懷念罷了,懷念的人在心裡,那麽擁有與否又有什麽關系。
“這一趟主要是為了去找我哥,老爹既然從未對我提過什麽密室,大概也不太想讓我知道,眼下又何必多此一舉。我不是貓,好奇心沒這麽重……但有言在先,如果是幾個哥哥想爭,我可管不了他們。”
燕山注視著那逆光而立的背影,似笑非笑地啟唇:“你還真是……”
後半句又中途凝滯,好像沒找到貼切的詞,約莫是想嘲她認死理。
他背靠著玫瑰椅,貌似不經意地開口:“我此前說過,只要東西與前朝皇室無關,會奏請朝廷悉數還觀家。
“如今也是一樣,除非我被革職,這話便一直作數。”
觀亭月聞言波瀾不驚地怔了怔,輕輕看了他一眼,平和而感懷地承下這個情,“那謝謝了。”
她沉默地抿唇,在片刻光景裡將逝者再度塵封入記憶深處,轉回身開始談正事,“先商量一下找人的計劃吧。”
燕山終於認真起來,略一斂容,“你手裡現在有什麽線索?”
“實話講,並不比你知道的多多少。”她自懷中摸出一封信,放在案幾上,“當年我南下逃難,一直與二哥有書信聯系,他那時領命從涼州奔赴安慶支援奕軍,可惜淮水一戰慘烈至極,各地郵驛十室九空,便因此斷了音訊。
“我最後一次與他通信時,他說他已至鳳陽府,如果暫時沒有別的思路,不妨先去那裡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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