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這裝束,他今日要去衙門?
他們剛成親,朝廷給了七日休沐,這是天恩,照道理,如果沒要緊的事,是不該去衙門的。難不成是玄鷹司有什麽急務喚他?
青唯正思量著,忽然聽到腳步聲。
江辭舟穿好衣裳,朝床榻這裡走來。
青唯立刻閉上眼。過了一會兒,紗幔輕動,似乎是江辭舟把簾子撩開了。
青唯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她不知道他在看什麽,隻覺得他在榻前佇立的時間太長了些。
良久,江辭舟才無聲把紗幔放下,屋門“吱呀”一聲推開,又合上了。
青唯在榻上睜眼躺了一個時辰,直到天徹底敞亮了,她才起身,外間的留芳駐雲聽到動靜,推門進來:“奴婢去給娘子打水,備早膳。”
青唯問:“怎麽沒瞧見官人?”
留芳道:“少爺早上說有急差,趕去衙門了,要等午過才回來,走前還吩咐奴婢們不要吵醒娘子。”
果然是去玄鷹司了。
青唯道:“走得這麽急,用早膳了麽?
駐雲與留芳對視一眼,皆道:“沒有,德榮送少爺走的,想必路上會用。”
青唯又道:“他近日在衙門是掛了休沐牌子的,早膳解決了,午膳呢?咱們府上灶房裡有備的麽?”
即便掛了休沐牌子,偌大一個玄鷹司,哪裡會短了堂堂都虞侯一口吃的。
但是駐雲伶俐,見青唯一問再問,很快聽出了話裡藏著的意思。
她想著少爺娘子大約是新婚燕爾,一刻也不舍離分,笑著回道:“有的,奴婢這就讓人把食盒備好,娘子是要差下人送去,還是……要親自送去?”
青唯也似思量了一陣,才道:“我親自送吧。”
-
府上的廝役驅車送青唯去衙門,途中路過谷寧酒坊,青唯特地買了一壺羅浮春。
玄鷹司的衙署在三重宮門之外,走東華門旁的小角門入,由看門的侍衛驗過牌子。
這裡不算禁中,各部辦事大院與衙署遍布,四品官以上的家眷準允偶爾探訪,但通常都是打發府上仆從過來,只因女眷大都會被攔在角門外再三盤問,以各種理由拒之。
今日的侍衛知道江辭舟是剛成親,沒怎麽為難青唯,放過了。
青唯到了玄鷹司衙署外,早有一名身形頎長,模樣極其年輕的玄鷹衛來迎,此人名喚祁銘,尊稱青唯一聲“夫人”,說道:“大人一個時辰前喚了衛掌使、章校尉去值房裡議事,眼下還沒議完,小的先幫夫人去通稟一聲。”
青唯打量他一眼,他身上的玄鷹袍簇新,像是個新來的。
青唯道:“不必了,我不過是送食盒來,等等便是。”
祁銘稱是,把青唯引至公堂內一間靜室坐了,奉上茶,退了出去。
曹昆德早前與青唯說過,玄鷹司分內外衙,外衙就是辦事的,玄鷹司四大部,鴞部、鷂部、鴟部、隼部的公堂,以及上頭都虞侯、點檢的值房,都在外衙。外衙行事相對寬松。但玄鷹司真正的核心卻在內衙,譬如臭名昭著的銅窖子,就建在內衙最深處。
因此,進到玄鷹司的外衙容易,但想進到內衙,尤其在衛玦整肅過玄鷹衛之後,難於登天。
青唯吃了會兒茶,在心中把種種借口都思量好,重新帶上帷帽,推開門,與祁銘隻道是坐累了,不顧祁銘面上難色,徑自往內衙的方向走去。
第17章
內衙的大門設在衙署內,與外衙以一道內巷相隔。
內巷寬大,大約等同於一個院落。
青唯不經意走過去,還沒到內巷,便被內衙門前的玄鷹衛喝止:“玄鷹司重地,不得擅闖!”
內衙的門開著,從青唯這裡望過去,院中每隔一段距離,便佇立著一名披甲執銳的玄鷹衛,拐角處、內門處,每一道關卡,更有多達四名玄鷹衛把守。
這還只是內衙的第一重門,而銅窖子是在三重門內,也就是說,想要見到梅娘,要闖過三個這樣戒備森嚴的衙地。
曹昆德此前的話一點不假,玄鷹司眼下就是個密不透風的鐵桶,莫要說她了,連隻蒼蠅都飛不進。
青唯心中暗自後悔,她實在太衝動,也太高估自己了。
眼下玄鷹司在審的案子只有梅娘這一樁,江辭舟說有急差,她擔心情況有變,急趕著送來食盒。轉念想想,她與江辭舟成親不過三日,彼此之間並不很熟,忽然體貼至斯,難道不會惹人生疑嗎?
尋常人倒也罷了,可是江辭舟……她直覺這個人不像看上去這麽簡單。
早知如此,她該從長計議的。
青唯非常自責,她後悔自己打草驚蛇,可眼下草已打了,只能盡量把家中那條蛇安撫下去。
青唯不動聲色地往回走,忽見前方行來一列玄鷹衛,足有三五十人之多,他們身上的玄鷹袍與祁銘一樣,是簇新的。一路行來,目不斜視,到了內衙門口,為首一名頭戴羽翅盔的玄鷹衛出示一張令牌:“奉都虞侯之命,今日我等與鴞部諸位調班。”
內衙的守衛一愣,說道:“此處乃內衙重地,玄鷹薄上有令,不得擅離職守,不得任人擅闖,除非見到三張調令,不能臨時調班。”
所謂三張調令,指的是玄鷹司三位當家的,即都指揮使、都虞侯、都點檢的調令,然而眼下玄鷹司人才凋令,上頭除了一個虞侯,往下便只有衛玦和章祿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