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逐年一走,青唯立刻從江辭舟懷裡掙脫開:“你做什麽?”
江辭舟看著她:“你醒來沒照鏡子麽?”
青唯聽了這話,似覺察到什麽,立刻進屋,打開妝奩。
臉上的斑早被擦去了,銅鏡裡的面容非常乾淨。
“你給我擦的?”
“我擔心那斑留久了傷你的臉,只能擦了。”江辭舟道,“你放心,沒人瞧見。”
江辭舟說著,看著青唯,她的臉色並不好,幾日沒進食,看上去消瘦蒼白,聽說大病後不能立即大補,剛好醫官在,待會兒問問他該怎麽為她調養。
青唯倒沒在意斑紋的事,他都知道她是溫小野了,見到她的真容又有什麽關系?
這麽說,他是通過她的樣子認出她的,她從前見過他嗎?
青唯盯著江辭舟的面具,也不知這面具底下,究竟藏的是誰?
兩人相互看了一會兒,忽然反應過來。
青唯道:“你這麽盯著我做什麽?”
江辭舟道:“你盯著我又是要做什麽?”
青唯不是第一回 想揭江辭舟的面具,知道在他那裡,來硬的不行,繞彎子也走不通,唯一沒試過的,不知道他吃不吃軟。
青唯看著江辭舟,忽然笑了笑,喚了聲:“官人。”
江辭舟心中微微一頓,“嗯”一聲。
青唯靠近了些:“官人,我想看看你的樣子,好不好?”
第49章
江辭舟看著青唯。
她很規矩,沒有像上回一樣張牙舞爪。
他知道她在試探,在暗度陳倉,但看著她大病初愈的蒼白面色,他沒辦法就這麽拒絕她。
江辭舟問:“為什麽?”
青唯道:“我們都成親這麽久了,我什麽樣子你見過,可我卻不知道你長什麽樣。”
他們就立在多寶槅子前,秋光被窗紙濾得很乾淨,落下一地輝華。
江辭舟沒吭聲。
青唯見他動搖,心中也是詫異,沒想到這一招竟然管用。
她接著道:“以後你將這面具摘了,我都不認得你,美也好,醜也罷,我就看看你長什麽樣,別的什麽都不問,好不好?”
江辭舟仍舊沒吭聲,然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移開了,移向一旁的地面。
這竟是個默許的意思。
青唯於是不遲疑,慢慢靠得更近。指尖觸及他面具邊緣,他沒有阻攔,喉結上下動了動。
屋中靜得落針可聞,青唯也覺得不自在,像是在做什麽違禁之事。
他們明明是假夫妻,只要臉上有面具,你來我往虛情假意,都可以不放在心上,可一旦將面具摘下,似乎就有什麽不一樣了。
系在耳後的繩索被解開,江辭舟把目光收回來。
他注視著青唯。
當年在碧水青山裡回頭的小姑娘長大了,成了一個清麗動人的女子,陰差陽錯,成了他的妻。
青唯聽到江辭舟沉沉的呼吸聲,隨著面具下移,入目的是乾淨的額頭,一對修長好看的眉。
眉下就是眼了。青唯的動作慢了些。不知怎麽,她有點心慌,有一瞬間幾乎忘記初衷,隻想看清他的模樣。
他是垂著眸的,映入眼簾的是葳蕤的長睫,溫柔又凌厲的眼尾,青唯微微一愣,尚未將面具徹底拿下,外間忽然傳來一聲:“公子——”
德榮邁入屋中,說道:“公子,祁銘去外頭搜了一圈,沒找到少夫人,小的打算讓朝天……”
一語未盡,他忽然看到少夫人就在屋中,與主子幾乎是貼身站著,瞬間息了聲。
江辭舟如夢初醒,伸手扶住面具,將面具帶回臉上,青唯也似回過神來,第一反應居然是朝後退了兩步。
德榮見兩位主子刹那間分開,隻覺自己又打擾了他們。他非常自責,立刻退了出去,咽了口唾沫道:“少夫人醒了,那小的這就讓朝天祁銘他們不找了。”
“回來。”江辭舟在屋中喚道。
“公子?”
“請吳醫官過來,為……青唯看診。”
-
“可能是從小習武的緣故,少夫人的身子底子很好,病痛散得也快,眼下從這脈象上看,已沒什麽事了。”
床前垂了紗簾,青唯倚在榻上,伸出一隻手讓吳醫官診脈。
吳醫官撤了手枕,又問:“少夫人可還覺得頭暈?”
青唯想了想:“剛醒來是有點暈,眼下已好了。”
吳醫官笑道:“這個正常,少夫人躺久了,幾乎沒怎麽進食,乍然下榻走動,必然會頭重腳輕。眼下少夫人雖已大好,飲食上還是要忌口,吃些清淡的粥食為上,待調理兩日,再滋補不遲。”
吳醫官這話是對江辭舟說的,江辭舟頷首道:“知道了,多謝。”
吳醫官揖道:“公子客氣。”隨即收拾好藥箱辭去了。
他一走,德榮很快就把備好的清粥和藥湯送進房中,留芳和駐雲已被扶去自己屋中休息了,等到德榮退出去,江辭舟對青唯道:“過來吃點東西。”
青唯“嗯”了一聲,掀了被衾,從榻上下來。
屋中擱了爐子,暖烘烘的,粥還有點燙,她安靜地用著,沒有出聲。其實她剛才並沒有完全看清他的樣子,隻瞧見他的眉,以及非常清冷的眼尾,很好看,幾乎堪稱驚鴻一瞥。
可是不知為何,有了方才那一出,那種不自在的感覺殘留於心,她竟覺得不好再揭他的面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