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嘉寧表妹,你今日抽空陪伴我們,我們很是感激。然而如今的狀況,再繼續玩下去,怕是誰都不會愉快。不若你先回府歇息,我們自行遊玩,不勞煩你了。”
他這話說得溫聲細語,可傳到嘉寧耳中,卻像是往她心口扎刀子,“二表兄,你趕我走?”
謝仲宣,“……”
謝叔南嘴角抽了抽,“你別弄得好像我們欺負你一樣?是你先挑事的!”
雲黛趕緊拉住謝叔南的袖子,示意他別火上澆油,又低聲與他道,“三哥哥,我們到底暫居在姑母家,若是與她鬧得不愉快,便是叫姑母為難了。姑母待我們不錯,我們可不好給她添麻煩……”
謝叔南想想也是,撇了撇唇,“算了,看在姑母的份上,我懶得與你計較。”說罷抬手撞了下謝仲宣的胳膊,“二哥,你說呢。”
謝仲宣頷首,如玉白皙的臉龐滿是凝肅,看向嘉寧道,“你若還想與我們同行,莫要再出言不遜。便是你不把她當姊妹看,也請將她當做尋常的客人,放尊重些。”
嘉寧面色怫然,剛想扭頭走人,然而想起現在回府,萬一母親與姐姐問起來,自己怕是又要挨罵。而且今日可是難得與二表兄相處一整日的機會——
“行吧,我保證不說她了。”
她這般說著,然而一個時辰後,逛完東市字畫鋪子,嘉寧將他們帶去了長安城最大的金行,又命那金行夥計將她先前定製的那套首飾拿出來。
全套首飾雖沒完工,但還是完成了一兩件飾品,於是嘉寧指著那枚光華燦爛的藍寶石瓔珞圈對雲黛炫耀道,“這樣純淨漂亮的藍寶石你沒見過吧?這一批藍寶石可是西域進貢到宮裡的,除了皇太后、麗妃娘娘和丹陽,皇室之中就我和我姐姐有。”
雲黛看著那閃閃發光的藍寶石,再聽過嘉寧的話,面上也露出幾分詫色。
嘉寧看到她驚訝,心道這鄉巴佬可算開了眼吧,洋洋得意地抬起下巴,“你沒見過也正常,像這樣大的藍寶石本就不常見……”
話音未落,就聽謝叔南噗嗤笑了一聲。
嘉寧表情一滯,扭臉看去,只見謝叔南看向雲黛,故作隨意咳了聲,“雲妹妹,我記得先前你過生辰,大哥送過你一枚藍寶石金簪是吧?”
雲黛無奈的看了一眼謝叔南,她本不想搭腔的。
十歲生辰那年,謝伯縉的確給她送了一枚藍寶石簪子,做工工藝算不上特別精致,藍汪汪的隻用一根素金簪子鑲著,但勝在寶石大而澄澈,很是璀璨奪目。
那時她覺著太貴重了,且那顏色和質地不適合她的年紀佩戴,就叫琥珀收進了庫房裡——她原想著等她成了有子嗣的婦人,或可撐起那藍寶石簪子的華貴。
今日若不是嘉寧帶他們來這金行,她都快記不起那在庫房裡吃了五年灰的藍寶石簪子。
“你也有藍寶石首飾?多大的?”嘉寧臉色不大好。
“也不是很大……”雲黛含糊答著,她不想拂了嘉寧的臉面。
偏生謝叔南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,伸出手指比了比,“雲妹妹那簪子我見過,的確不是很大,也就是你這塊藍寶石的兩倍吧。嗐,二表妹你也別往心裡去,北庭乃是西域與大淵的咽喉之處,像這些藍寶石啊紅寶石綠松石啊,我大哥見得多了,買些送給妹妹玩算不得什麽。”
他語調輕松,仿佛那些價值不菲的寶石就像是芝麻胡餅般隨處可得,嘉寧臉都綠了,咬牙切齒瞪著雲黛,“你既然見過更大的藍寶石,方才還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作甚,是在看我笑話麽?”
“我沒有,我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麽呀,你倒是說啊!”
“我只是沒想到藍寶石竟這般珍貴難得。”雲黛訥訥道,她雖知道藍寶石貴重,卻沒太確切的概念,只知道大哥哥送給她,她心裡歡喜。可方才聽到嘉寧說起這藍寶石在皇室之中都算是稀罕之物,她才恍然意識到大哥送的那份禮物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貴重。
嘉寧隻覺得她這解釋太過牽強,但看著謝仲宣和謝叔南都護在她身前,也不好朝她發作,隻沉著一張臉呵斥著那夥計,“還愣著作甚,趕緊將東西收進去!”
“是是是。”那夥計被嚇得一個哆嗦,忙不迭將那藍寶石瓔珞捧了進去。
金行的管事賠著笑上前,“郡主,我們店裡最近出了些新鮮樣式,要不小的拿出來給您瞧瞧?”
嘉寧此刻一肚子火氣,哪裡還有心情挑首飾,轉臉狠狠剜了那管事一眼,“你看不出本郡主今日心情不佳麽?還看什麽首飾!”
管事臉上的笑都掛不住了,連連躬身,“是是是,小的沒長眼,還請郡主大人不記小人過,莫要與小人計較。”
謝家倆兄弟對視一眼,皆看出眼底的薄薄怒色。須臾,謝仲宣展開扇子,朝那管事寬和一笑,“郡主沒心情,我們兄妹倒是尚有余興。掌事將那批新貨拿出來看看吧,我們給妹妹挑一挑。”
管事頓生柳暗花明之感,喜上眉梢,“郎君稍等,小的這就去拿。”
嘉寧剛想出言阻攔,謝仲宣看出她的意圖,先發製人,“嘉寧莫不是連生意都不讓人做了?”
見他含笑的眸中帶著幾分深意,嘉寧目光閃爍,氣勢也降了幾分,“我沒有……”
“沒有就好。”頓了頓,謝仲宣又緩聲道,“我知道表妹不是那等仗勢欺人、無理取鬧之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