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黛被他這一逗,白皙臉頰染上淡淡的菡萏色,“二哥哥倒來打趣我了。”
堂上氣氛一片融洽,喬氏言笑晏晏地吩咐丫鬟安排宴席,晉國公也道,“正好我新得了些河東道釀的貢品葡萄酒,今夜咱們得好好慶賀一番。”
座下眾人皆應下。
是夜,晉國公帶著三個兒子喝得盡興,雲黛她們也飲了好幾杯,被扶回院子時整個人都暈乎乎的,一沾上枕頭就睡了個天昏地暗。
翌日醒來時,她腦袋還有些隱隱作疼,用過一頓清淡的早膳,臨窗靜坐了許久才稍稍打起精神來。
謝仲宣與謝叔南中了舉,自有許多事要忙,酬謝師長,宴請同窗,除卻巡撫與刺史共同主持的鹿鳴宴,還有各種大宴小宴。
這等雙喜臨門的大事,喬氏自然也要張羅起來,設宴擺席,廣邀親朋好友來府上吃喜酒。
晉國公府著實熱鬧了好幾日。
等這陣子熱鬧過去,謝伯縉等人便開始收拾行囊,準備往長安去了。
八月秋闈,次年春日便是會試,從肅州趕去長安尋常速度也要月余左右,等到了長安,走親訪友,尋訪名師,備戰春闈,有一堆的事可做,這會兒出發也不算太早。
雲黛打從呱呱落地起,便就在肅州城裡,哪兒都沒去過。
此次是她頭回出遠門,而且一去好幾個月,可能等明年春闈結束才歸來,是以清夏軒的奴仆們收拾行囊時分外仔細,生怕漏了東西。
看著屋子裡忙忙碌碌的丫鬟們,奶娘拉著雲黛的手到裡間榻邊,念叨著,“姑娘能去長安見識是好事,可你自小就沒去過那樣遠的地方。你這一走,老奴心裡就跟缺了一塊似的,總是放心不下。”
午後的光從糊了輕紗的窗照進來,能看清空氣中慢慢悠悠漂浮的塵埃。
雲黛坐在鋪著軟墊的長榻上,目光淡淡掃過奶娘鬢邊的白發,柔聲道,“您別擔心,我已不是小孩子了。而且此番出去跟著三位兄長一起,身邊還有琥珀和翠柳跟著,一切都很妥當。”
奶娘歎息,“都是老奴不中用,這把身子坐不了船,不然老奴跟在姑娘身邊伺候也好。”
雲黛知道奶娘一片牽掛,與她細細說了好一會子的話。
不多時,外頭有人來報,說是鄭嬤嬤來了。
自三年前鄭嬤嬤害了一場風寒,她家侄子便將接她回家中養病,不再住在國公府,隻每隔一兩月上門請安,與雲黛見上一見,檢查她的規矩禮儀有無懈怠。
在雲黛心裡,鄭嬤嬤是寬厚的長輩,亦是嚴厲的師長,她很是敬重。
現下聽到鄭嬤嬤來了,她從榻上直起身子,朝外吩咐著,“快請嬤嬤進來坐。”
奶娘這邊也起身,“鄭嬤嬤來的正好,她在長安待了那麽多年,一定很了解長安。姑娘您多問問她,尤其是端王府的事,天子腳下規矩多,有什麽忌諱的,您都問清楚些。老奴就不妨礙你們說話了。”
雲黛也覺得鄭嬤嬤這會子來的正好,朝奶娘點頭示意,“我知道的。”
奶娘那邊先行退下,在門口碰到鄭嬤嬤,互相問了聲好。
不一會兒,鄭嬤嬤緩步走了進來,她今日穿著一襲薑黃色襦裙,一絲不苟的圓髻間插著兩根簡樸又低調的銀玉簪子,相較於五年前初見時又老了些,但精神依舊矍鑠,一見到雲黛立刻請了安,“姑娘萬福。”
雲黛趕緊將鄭嬤嬤扶起,“嬤嬤來的巧,您老今兒個不來,我還打算派人去請呢。”
說罷,她扶著鄭嬤嬤在榻邊坐下,又命丫鬟趕緊端糕點,沏好茶。
“我一聽聞姑娘要出遠門,想著姑娘可能有話要問,這才來了。”
鄭嬤嬤渾濁略顯灰色的眸子上下打量了雲黛一番,像是欣賞一件傑出的作品般,欣慰誇道,“夏日裡見著姑娘還稍顯消瘦,今日再見,姑娘臉頰掛了些肉,容色越發嬌豔,瞧得我這老婆子都舍不得挪眼了。”
“嬤嬤每次見我,都誇得我不好意思。”雲黛垂眸輕笑,又關懷詢問了鄭嬤嬤的近況,身子骨可還硬朗。
寒暄一陣,丫鬟捧著鎏金鸚鵡紋托盤上前,將糕點果子和茶水一一端上榻邊的案幾上。
“你們先退下吧。”雲黛這般說著,又指著那翠色茶盞,“嬤嬤喝茶,是你慣常喝的君山銀針。”
“難為姑娘還記著。”鄭嬤嬤笑著,動作斯文地端起茶杯,優雅地淺啜一口,讚道,“香氣清高,味醇甘爽,這茶是極好的。”
吃過兩口茶,她放下茶盞,悠悠看向雲黛,“姑娘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,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。”
雲黛也不扭捏,先挑了她關心的問,“有三位兄長陪著,其他的我倒不擔心。就是到了長安後,應當會入住端王府。我雖未見過那位大姑奶奶,卻聽說她是個爽利幹練的性子……求嬤嬤教我,到了王府後,有何需要避諱的,王府眾人的性情又如何……”
鄭嬤嬤微微笑了下,不緊不慢道,“那我先與姑娘說說端王府的人口。”
端王裴瑞安乃是先帝第七子,其母閔太妃是先帝后宮一個平平無奇的妃嬪。只因少年時,端王與還是太子的聖上親近,後來聖上登基,待端王這個弟弟也很是優待,將他留在長安城裡常伴左右。
多年前謝老夫人帶著兩位女兒去洛陽探親,正巧端王在洛陽出公差,機緣巧合下與謝家大姑娘結識。端王求了皇帝賜婚,皇帝欣然應諾,謝家大姑娘就這樣帶著一百八十抬的嫁妝嫁去了長安,成了端王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