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仲宣掃了眼桌案上的牌,眉梢稍挑,放下一張牌,笑得風輕雲淡,“慚愧,我又贏了。”
“你怎麽又贏了?跟你玩葉子牌也忒沒勁!”謝叔南頓時哀嚎起來,伸手就要去搜謝仲宣,“你是不是出老千了?”
謝仲宣將他的手拍開,“二郎,注意些風范,雲妹妹還看著呢。”
謝叔南立刻收了手,尷尬的搔了搔耳朵,“雲妹妹,咱倆又輸了。”
雲黛放下手中的葉子牌,輕笑道,“玩牌本就是閑時娛樂,輸了便輸了,算不得什麽。”
雖然這已經是她和謝叔南連續輸的第六把了——午後在路邊小店用過一頓簡單的餐食後,謝叔南和謝仲宣就跑到她的馬車上玩葉子牌,旅途冗長無趣,大家一起玩玩牌說說話也好打發辰光。
“大哥,要不你來玩吧,二哥他總是贏,我和雲黛都輸了一個月的月銀了。”謝叔南從車窗探出頭,對外頭騎馬的謝伯縉發出邀請。
謝伯縉淡淡乜了他一眼,“你確定要和我賭?”
謝叔南在謝仲宣這邊已經輸到毫無信心了,連忙點頭,“來嘛,大哥你騎馬也騎累了,來車上坐坐。”
謝伯縉沉吟片刻,應了下來。
接下來,他面不改色的連贏了謝叔南和雲黛六把……
謝叔南臉都綠了,雲黛也沒好到哪裡去,趕緊將牌推給了謝仲宣,小聲求饒,“二哥你玩吧,我兜裡已經沒錢了。”
謝仲宣朗聲笑了兩下,指著謝叔南對雲黛道,“管三郎要錢去,都是他出的餿主意!”
謝叔南苦哈哈攤手,卻也不好在妹妹面前跌份,便道,“等下了車,我去箱子裡取錢補給你。”
雲黛哪好意思要,連連搖頭,“願賭服輸,咱們這次權當吃教訓,下次跟大哥哥二哥哥玩牌時,還是謹慎些吧。”
見他們不玩了,謝伯縉放下牌,“我先下去了。”
忽然間,他似是想起什麽,扭頭看向雲黛,“你可要騎馬?外頭人煙稀少,路途平坦,很適合跑馬。”
雲黛一聽,黑眸發亮,“可以嗎?”
謝伯縉頷首,“可以。”
雲黛躍躍欲試,身旁的謝仲宣柔聲道,“雲妹妹不熟悉路,慣騎得那匹石榴也沒帶出來,跑馬會不會有些冒險了?”
謝叔南也有些擔心,“二哥說得對,還是坐馬車比較穩妥。”
雲黛纖濃的睫毛輕輕顫了顫,眼中閃過一抹猶豫之色,喃喃道,“要不還是算了吧……”
謝伯縉定定的看向她,神色沒有任何變化道,“想騎的話就出來,你騎踏雲,它熟悉你。”
雲黛微詫地抬起頭,正好對上謝伯縉那雙深邃又篤定的眼眸。
不知怎的,她的心就定了下來,有種說不出的安穩。
“我想騎馬。”她的目光變得清明,“馬車坐久了也有些累了。”
謝仲宣和謝叔南還想再說,謝伯縉波瀾不驚道,“我會照應她,無須擔心。”
大哥都這樣說了,他們也不好再說,畢竟對大哥的騎術他們還是很有信心的。
雲黛就這樣下了車,隨著謝伯縉一道走向踏雲。
踏雲一見到雲黛靠近,打了個響鼻,拿腦袋親熱的往她肩膀貼去。
“好馬兒。”謝伯縉輕撫兩下踏雲,又朝雲黛伸出手掌,“上去吧。”
踏雲身量比石榴還要高出許多,雲黛將手放在謝伯縉掌心,借著他手臂的力量,好不容易才翻上馬背。
“別緊張,按我先前教你的法子,安撫它的情緒。”謝伯縉提醒道,自己另牽了一匹馬,利落翻上去,正好與雲黛齊頭並進,“拉緊韁繩,往前頭跑,我就在你身後——”
坐在高處,視野愈發的廣闊,雲黛深吸一口氣,又是興奮又是害怕地朝謝伯縉點了下頭,“好!”
她夾緊馬腹,發出號令,踏雲便如離弦之箭一般,“咻”得一下往前方衝去。
謝伯縉垂下眼,對馬車裡的兩個弟弟道,“我們到前方等你們。”
說罷,拉起韁繩也如風般衝了出去。
謝仲宣抬起扇子擋住臉,語調懶怠,“知道了。”
謝叔南吃了一嘴巴灰,連呸了好幾下,趴在窗邊望著那兩道逐漸遠去的身影,嘟囔道,“早知道我也騎馬了……”
秋高氣爽,極目遠眺,眼前是無垠無邊的寬闊大道,兩側煙嵐繚繞,林木蔥蘢,這般疏朗開闊的景色讓人的心境也跟著明快放松起來。
雲黛牢牢地扒在踏雲身上,聽著耳邊呼嘯而過的風,最開始那點恐懼也被這追風急速的愉悅給蓋過去了。
自由,從未這般的自由。
不用去顧忌旁人的臉色,不用去揣測旁人的話語,也不用謹小慎微地守著規矩,生怕行差踏錯一步,惹人詬病指摘。
她在這遼闊天地間肆意地奔騰,感受著秋日的風,感受著蒼茫的天空,感受著山林間的清新空氣,這是一種前所未有過的快樂。
她跑得很快很快,有時忽的覺得害怕了,一扭頭就能看到身後緊緊跟著的健壯黑馬,以及那雙讓人心安的幽深黑眸。
也不知道跑了多久,雲黛馭馬慢慢地停下來。
她在馬上喘息,謝伯縉騎到她身邊,望著小姑娘泛著紅暈的細嫩臉頰,“不跑了?”
雲黛朝他粲然一笑,搖頭道,“有些累了,而且跑挺遠了,得等等二哥哥三哥哥他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