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仲宣嘴角微掀,側眸看向自家弟弟,“哦?三郎會演奏何樂器?”
雲黛也好奇地看向謝叔南,她記得先前在喬家家塾學琴時,他每次彈古琴就跟彈棉花似的,那真叫個魔音灌耳,聽得那教琴的女先生臉都綠了,直言他與古琴無緣,還是換一樣技藝學習吧。
眼見著他們目光灼灼望著自己,謝叔南俊逸的臉龐也不知是醉酒還是何緣故,漲紅一片,稍頃揚聲道,“我先前看城南茶館的瞎子二胡拉得不錯,跟著學了幾日。若不是現下手邊沒有二胡,不然我也給你們拉一段——欸,你們別笑啊,我認真的!大哥,你看二哥他笑話我!”
謝伯縉輕輕勾唇,將他的酒杯注滿,“你還是喝酒吧。”
這夜,兄弟三人喝了個痛快,雲黛在一旁聽著他們暢聊,也喝了兩杯,直至深夜才被各自長隨丫鬟扶回房裡歇息。
一到自個兒房間,雲黛迫不及待與琥珀分享了水匪與沈承業等人的下場,琥珀得知後,也是一臉痛快,連說了好幾聲活該,又將喝得有些微醺的雲黛捉到梳妝鏡前,幫她卸妝發,“打從出門以來,還是頭一次見姑娘您這般高興。還好明日可以在車上睡上一日,養養精神,否則這副暈暈乎乎的樣子去見大姑奶奶,那可不妥。”
雲黛這會子醉得飄飄然的,聽話也只聽個一句半句,樂呵呵點頭,“高興,是很高興。”
琥珀憋不住笑了出來,再不多說,趕緊伺候這小糊塗醉仙梳洗,將人送到床上歇息。
這一夜,雲黛睡得格外香甜沉穩。翌日要啟程趕路,她還暈沉沉得睡不醒般,也不叫琥珀給她梳什麽發髻了,拿白玉簪隨意挽了發,便抱著枕頭鑽進馬車裡,繼續闔眼歇息。
馬車轔轔在寬敞平整的官道上前行,傍晚時分到達長安城外不遠的驛站。
一夜盡,東方魚肚尚未全白時,雲黛就被琥珀和翠柳從香軟的被窩裡挖了出來。
“我的好姑娘,再過不久咱就要到長安城,進端王府了。聽鄭嬤嬤說長安城裡的人眼界高著呢,最愛挑三揀四的,咱又是去王府,見的是王爺王妃、郡主郡王這些貴人,今兒個可得好好打扮,再不能像先前那樣素雅了,免得叫人瞧不起,說咱寒酸鄉氣。”琥珀一邊拿清水替雲黛醒神,一邊叫翠柳將那套一直放在箱子裡的簇新衣裙拿出來,這身裙裝可是特地為了今日進王府準備的。
雲黛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,也慢慢清醒過來,在看到翠柳捧來的那身貴重華服,遲疑不定,“這會不會太過隆重了?”
“怎會。”琥珀接過那衣裙,拿到雲黛身上比了比,“這可是夫人特地叫人做的,她親自掌過眼,定不會錯的。姑娘放心,長安乃是膏粱錦繡之地,最是奢靡富貴,奴婢聽說拇指大的好南珠,長安城的貴女們都拿來繡在鞋上呢。這衣裙或許在咱們眼裡看來隆重,在她們眼中只是尋常呢。”
雲黛也曾聽鄭嬤嬤提起長安貴族生活,無論是居所還是衣食,皆無比精細奢靡,就是看似平常的一道糕點,背後或可廢上十幾道工序;一條擦手的帕子,也得是上好的雪鍛,上頭還得有華美別致的刺繡。要論起來,同樣品級的官員,長安官員的俸祿比外州的官員還高上一個檔次,到底是天子腳下,總歸是外頭比不得的。
“那就穿這一身吧,至於梳怎樣的發髻,用怎樣的首飾,琥珀姐姐你看著配。”雲黛乖覺坐在梳妝鏡前,一副全憑琥珀擺弄的模樣。
琥珀笑了笑,拿起牙篦就替雲黛裝扮起來,“姑娘放心,奴婢一定將你打扮得仙子般,準叫王府那些貴人們挪不開眼。”
王府那些貴人有沒有挪不開眼,雲黛暫且未知,但半個時辰後她梳妝完畢,由琥珀和翠柳扶著上馬車時,謝仲宣和謝叔南見到她倒是實實在在挪不開眼,也挪不開步了。
就連謝伯縉也多看了她兩眼,似是覺得該誇讚一句,他沉吟半晌,還誇了句,“這身衣裙很襯你。”
謝叔南被這就話激醒了般,趕緊接話,“哪裡叫很襯,簡直、簡直是……”
他滿腦子裡只有“好看”這個詞,還是謝仲宣開口道,“指如削蔥根,口如含朱丹。纖纖作細步,精妙世無雙。”
“對對對,就是這個意思。沉魚落雁,閉月羞花……”謝叔南忙不迭點頭,又看了她一眼,耳尖驀得紅了,低低道,“雲妹妹,你今日可真好看!”
雲黛雙頰染紅,比塗了胭脂還要嬌豔,局促的扯了扯身上那條鸚鵡刺繡裙腰的石榴紅裙,輕聲道,“這是夫人給我準備的。”
謝仲宣和謝叔南連聲讚起喬氏的好眼光。
謝伯縉看了眼比海棠花還要嬌豔的小姑娘,再看團團圍住著她目光熱忱的兩位弟弟,眉心微皺,出聲道,“時辰不早了,都上車坐好,準備進城。”
他一發令,剩下幾人也不敢多耽誤,忙上了車。
謝叔南還想往雲黛的馬車裡跑,被謝伯縉一把揪住後頸拎了下來。他還猶自不服,嚷道,“我與雲妹妹說說話,怎不能坐一輛車了?又不是沒一起坐過。”
謝伯縉面不改色,“長安不比隴西,禮儀規矩嚴,你自己又不是沒有馬車,要說話等到了王府自由著你說。”
謝叔南還想再說,謝伯縉黑眸一眯,“三郎。”
這下謝叔南立馬噤聲,朝馬車裡說了聲“雲妹妹我先走了”,麻溜地回到了他自個兒的馬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