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與他並肩走出雲海樓,不忘吩咐琥珀將那碟未吃完的桂花糕打包帶走。
馬車早已在外候著,他扶著她上車,貼心又溫柔,不經意還得了路人一句羨慕的讚歎,“死鬼,你瞧瞧人家夫妻多麽恩愛。”
雲黛身形微頓,旋即快速地鑽進了馬車。
她在車內坐定,謝伯縉沒有立刻跟進來,她猜也猜到定是去問琥珀她在雲海樓做了些什麽聽到了什麽,他向來喜歡速戰速決的報仇,那幾位嚼舌根的書生或許要倒霉。
果不其然,等謝伯縉上車時,她就從車窗瞧見四名金吾衛氣勢洶洶走進雲海樓。
她還想再多看會兒,車簾卻被男人拉下,他道,“沒什麽好看的,反髒了妹妹的眼。”
雲黛慵懶靠在車壁,視線不偏不倚的落在他面上,“他們會被抓去哪裡呢。”
“窮酸腐儒妄議朝臣,讓他們去大牢清醒清醒。”謝伯縉挨著她坐,見她神色平淡,思忖片刻,補充道,“妹妹別擔心,不會要他們性命。”
雲黛心說讀書人去大牢蹲了一回,雖沒要性命,卻斷了仕途前程,於讀書人來說,這並不亞於要了性命的殘酷。
馬車緩緩行駛,倆人一開始都沒說話。她這般寡言少語,叫謝伯縉無端不安起來,終是先打破靜謐,“聽說你見了崔儀。”
雲黛沉默半晌,旋即輕聲應著,“見了,把他送的東西都還了回去,也把話都說清了,日後應當不會再見了。”
謝伯縉見她語調清冷,知道她心裡有氣,抬手攬住了她的肩,溫聲道,“先前不想讓他再糾纏你,這才將崔家的帖子都截了下來。誰知這崔儀是個不知趣的,還自詡正義想找我討要說法。”
“所以大哥哥打算怎麽辦呢?”
雲黛抬起一張嬌豔的臉龐,水眸清澈地望向他,朱色唇瓣譏誚勾起,“這事傳開了,大哥哥心底是歡喜的吧?”
謝伯縉搭在她肩頭的手掌陡然收緊,語調沉下,“你覺得我會為這歡喜?”
雲黛不語。
謝伯縉冷笑,“是,我是想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我是一對,可光明正大的攜手站在眾人前,但絕不是讓你陷入此等困境。”
雲黛笑了笑,“但現在木已成舟,外頭的人都知道了,知道我愛慕虛榮攀附權貴,蓄意勾引自家養兄,厚顏無恥,不忠不義不孝。”
謝伯縉見不得她這樣笑,她身體弱,病才剛好,就像一株嬌嫩名貴的花才經歷過狂風暴雨,哪裡經得起又一輪的打擊?
“此事我已查清,是丹陽公主安排人放出的消息,她想報復我……是我牽連了你。”
“又是他們。”雲黛眼底閃過一抹恨意。
她真是頭一回這樣痛恨旁人,丹陽公主和五皇子的所作所為,簡直叫她惡心。
靜默一陣,她問,“那接下來該怎麽辦呢。”
又補了一句,絲毫不掩心底的惡意,“大哥哥打算怎麽報復回去?”
這是頭一回,雲黛在他面前展露計較的惡劣的一面,在這之前她像一尊泥捏的菩薩,美好單純,溫柔隱忍,仿佛永遠的純真無暇。
謝伯縉卻喜歡她這副樣子,這是真實的她,在那泥塑的美好的殼子下,是一條鮮活的敢愛敢恨的靈魂,她開始將真實的一面展露給他。
“明日上朝,我便請陛下賜婚。”
謝伯縉低下頭,高挺的鼻梁輕蹭過她的額,“有陛下的聖旨,誰還敢多嘴置喙?而你,會是我明媒正娶的妻。”
他的嗓音溫柔,黑眸中是熱忱的情意,太容易叫人沉溺。
雲黛鴉羽般的睫輕顫,垂下眼簾,並不接他這話,隻重複的問,“那丹陽公主呢?”
提到這個名字,謝伯縉黑眸深處湧上厭惡,修長的手指將雲黛耳邊碎發撩到耳後,他的薄唇輕貼著她的耳垂,喁喁低語,“妹妹別急,我答應你,遲早有一日會讓她跪在你的面前。到時候要殺要剮,全憑妹妹的心意……”
他語氣冰冷,拂過耳畔的氣息卻灼熱得令人戰栗。
雲黛知道他既能說出這話,想來是決意助三皇子奪嫡了。隻待三皇子一登位,麗妃母子三人皆成砧板上的魚肉。
“好,那大哥哥定要記著今日的話,替我出這口惡氣。”
雲黛主動張開手,環抱住他的腰身,將臉貼在他的懷中,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,柔聲道,“我等著那麽一天。”
一開始見她知曉這些流言蜚語不哭不鬧,謝伯縉還有些憂心,現下見她乖順的靠在他胸膛上,口口聲聲叫他替她出氣,倒叫他松了口氣。
或許經歷了這許多事,她也成長了,堅強了。
不多時,馬車停在將軍府門口。
謝伯縉輕拍了下雲黛的臉頰,“醒一醒,我們到家了。”
雲黛像是睡得很熟,睜開眼睛時眸中還有些霧氣蒙蒙的迷茫,“到家了……”
謝伯縉低頭輕吻了下她白嫩頰邊,“到了,先下車,回院裡再睡。”
雲黛睡眼惺忪的從他懷裡坐起,謝伯縉先下車,立在馬車邊,伸手將她扶下。
等雲黛站定,他有些不舍松開她的手,附耳低道,“明日就請旨賜婚,今日牽一牽也無礙?”
雲黛輕輕掙了一下,一本正經,“不行,等賜婚旨意下來再說。”
見她板著張小臉,謝伯縉輕笑,隻好依她,松開她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