琥珀一頓,旋即也露出笑來,“是,世子爺應是會去的。二爺和三爺尚非官身,倒不一定會去。不過有世子爺在,就不怕遇到麻煩了。”
若說有慶寧一起,雲黛的安心程度是三成,那知道謝伯縉會去,雲黛隻覺吃了顆十全定心丸般,一顆心都放回了肚子裡,再無半分憂慮了。
是夜,用過晚膳,萬籟俱寂,雲黛閑來無事,就伏在燈下開始寫信。
她要寫四封家信,一封給謝老夫人,一封給國公爺夫婦,一封給喬玉珠,還有一封給奶娘報平安。
四封信裡,給玉珠的那封信最長,她筆耕不止的將隴西至長安一路的見聞事無巨細的寫在信裡,熱切的與遠方的姐妹分享著。
最後還是琥珀怕她累著,走到桌邊溫聲提醒,“夜已經深了,奴婢都剪了三次燭芯,姑娘早些歇息吧,別累壞了眼,明兒個再寫也不急。”
雲黛揉了揉眼睛,再看向黑漆漆的窗外,緩緩放下筆來,“也好。”
琥珀扶著她去裡間,伺候她上床歇息。
“明日二哥哥三哥哥要去拜師訪友了,我不用早起,想睡多久睡多久。”雲黛躺在床上,“琥珀姐姐若有信要送回家裡,也可抓緊寫了,到時候一塊兒把信寄回去。”
琥珀替她掖了掖被角,昏黃燭光透過幔帳,她的眉眼愈發溫柔,“沒什麽好說的,而且我老子娘都不識字,送些東西回去就行。”
雲黛壓低聲音,“琥珀姐姐,我上次已與大哥哥說了那事。他叫我們安心,他自會約束那些人的嘴。”
琥珀微怔,沒想到姑娘還將她的事放在心上,心尖一暖,說了聲“多謝姑娘”,便放下床簾,輕輕退下。
***
眨眼又過了幾日,謝家三兄弟各自忙碌,雲黛則安靜待在後院,有時與慶寧喝茶聊天,有時與王妃一起賞花閑話家常,還有兩次嘉寧找上門來——
一次也不知是自願還是被迫而來,反正拉著她一起去花園的亭裡看錦鯉。看著看著,嘉寧就向她打聽起謝仲宣的事來,雲黛能答就答,不能答的就緘默不言。
這般聊了沒多久,兩人又沒了話題,隻好埋頭喂錦鯉,最後好幾條錦鯉被喂得肚皮直翻,撐死了。
還有一次嘉寧突然興衝衝跑來映雪小築,穿著一身漂亮華貴的簇新衣裳,頭上也珠翠閃爍,在秋日陽光下閃得雲黛都快睜不開眼,待走進屋子裡,眼睛才稍微舒適些。
“我這身可是為了壽宴那日特地做的,決不能叫她們小瞧了去,尤其是丹陽。”嘉寧與雲黛炫耀完這身新裝扮,忽而話鋒一轉,問她,“你那日打算穿怎樣的衣裳,梳怎樣的發髻?”
雲黛一呆,旋即道,“壽宴的話,我有件藕粉色折枝花紋裙,配個丁香色衫子,應該差不多了。至於發髻,就平日裡梳的那個雙環髻。”
嘉寧腦補了一下她說得裝扮,兩道遠山眉蹙了起來,“你這打扮也太普通了,你就不能打扮的漂亮些麽?就像你第一天來的那身就不錯嘛……”
雲黛心說盛裝打扮作甚,她又不是去選美的,而且那種場合她這身份還是低調些好。面上卻不顯,隻作輕聲問詢狀,“那日後院應當以魏家女眷為主,我們穿著得體就行了吧?”
嘉寧一噎,雖說如此,但是,“你跟我們一道赴宴,你要打扮的寒酸了,那不是丟我們端王府的面子?”
“嘉寧表姐如此操心我的裝扮……”雲黛抿了抿唇,直勾勾看向她,“難道不是因為丹陽公主?”
像是被戳穿內心想法一般,嘉寧的臉迅速漲紅,剛想否認,複而又惡狠狠地瞪了雲黛一眼,“是又怎麽樣?丹陽那賤人一直趾高氣揚的,沒少欺負我,我就是想看她吃癟的樣子,讓那些追捧她的世家兒郎都看看,她嘉寧長得也不過如此,什麽長安第一美人,都比不過隴西來的一個鄉……呃,隴西來的!”
莫說是雲黛了,就連琥珀和嘉寧身邊的丫鬟都是一副一言難盡的神色。
囂張跋扈到如此理直氣壯,也是少見。
雲黛也不想與嘉寧有什麽口舌之爭,隻淡淡道,“表姐還是別操心我是何穿戴了,你若還想左右我,索性那日我稱病不去了。”
嘉寧聽後臉色變了又變,欲言又止,最後也不再提這事,喝了半杯茶就離開了。
琥珀素來能憋話,這次也憋不住了,“嘉寧郡主這也、也太……匪夷所思。”
雲黛雙手捧著溫熱的茶盞,茶香熱氣氤氳著她白嫩的肌膚,她低低道,“換個思路想,也是有人寵著愛著,她才有這樣的底氣。”
像她,就沒底氣,不敢任性,只能循規蹈矩,懂事且溫馴。
……
經過嘉寧這麽鬧一場,魏國舅壽宴當日,雲黛愈發堅持低調清麗的風格,但為了不墜國公府及端王府的面子,她少量佩戴的幾樣飾品皆是價格不菲的珍品。
巳時左右,三輛華蓋馬車恭候在門前,端王獨自一輛,謝伯縉和小郡王裴君浩一輛,慶寧昨夜忽感風寒,留在家中歇息,端王妃要在府上安排慶寧婚儀瑣事,也不出門。是以留下雲黛和嘉寧共坐一輛,大眼瞪小眼——
“我阿姊怎麽突然病了?”
“我也不知……”
“那日明明是你說要稱病不來的,看來我阿姊病了,都是你咒的!”
“……?”
雲黛默默捏緊了手中帕子,端莊而不失優雅的做了個深呼吸,輕聲道,“我要真咒的這麽靈,今日病的會是慶寧表姐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