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想怎樣?”
謝伯縉輕輕呢喃一句,高大的身軀忽得朝雲黛那邊俯去,見她要躲,手掌牢牢地勾住她的後脖頸,讓她避無可避。
“我想要怎樣,那日也與你說了。妹妹還不懂麽,那夜之後,你我就再無法像從前那樣當兄妹了。”
雲黛面色慘白,細細哀求著,“別說了,你別說了……”
他抓著她的手,按在了他的胸膛上,把她緊握的拳頭一點點撫平,貼著他跳動的心口,低頭在她耳畔用極低的聲音道,“在那之前,倒還能克制住。可妹妹你招惹了我,是你將那些荒唐的惡念放了出來,你就不管了麽?”
雲黛感覺到掌心下那劇烈跳動的節奏,他灼熱的體溫侵襲著肌膚,將她的心跳也變得很快很快。
她慌張地收回手,反駁著,“我不是故意的,那日是中了藥,都是那藥惹的禍……”
“嗯,說到那藥。”謝伯縉另一隻手捏起她的下巴,這動作讓她與他對視著,他湛黑的眸子帶著絕對的冷靜,又如鷹隼般銳利,定定地凝視著她,語氣卻是溫柔和緩的,“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,那一晚你真的半分意識都沒有麽?”
雲黛眸光閃了閃。
她想扭過頭,他發現她的意圖,逼得更近了些,聲音漸低,“那晚,換做是旁人尋到你,你也會……求他幫你麽。”
雲黛唇瓣囁喏,心頭紛亂不堪,結結巴巴道,“沒有旁人,這假設不存在,那日就是大哥哥……我相信大哥哥,知道哥哥不會害我……”
“只是信任?那若是二郎和三郎呢?”
他看到她越發慘白的臉色,知道這或許殘忍,卻不可避免,她的心思藏的太深,像隻小烏龜,遇事只知道往殼裡躲,手段不狠一些她絕不出來。
握著她的手轉而按在了她的胸口,他抵著她的額頭,感受著那柔軟的跳動,忽而似笑非笑,“妹妹的心,也跳得很快。”
雲黛半邊身子都僵硬,心底像一團亂麻,強烈的羞恥感一波一波湧上來,流遍她的四肢百骸。
謝伯縉見她那雙明亮的黑眸裡漸漸漫起水氣,心頭一軟,溫熱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,歎道,“誠實些,你心裡也是有我的。”
聞言,她眼睫一顫,淚水就順著頰邊滾落了下來。
像是被當眾扒光衣裳,又像是做賊被示眾,那份不想承認的隱秘心思被他看得透徹,被他直接點明——
是,那夜的她並不是全無意識,她知道她抱著的人是謝伯縉,是她的大哥哥。
她也不清楚那是怎樣的一種感情,她信任他,依賴他,想要靠近他,甚至有一瞬慶幸,是他尋到了她。
或許正如他說的,她心裡是有他的。
她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,原本的兄妹情就變得不那麽純粹,她時不時想起他,惦念著他,見著他會格外歡喜,見他與她冷淡,她失落且傷懷——同樣是哥哥,這種情緒隻對他有過,旁人都沒有。
只是她自欺欺人,試圖將一切罪責都推到那合歡藥上,試圖維持著她道德完美、品行高潔的妹妹形象。
哪戶好人家的姑娘會惦記著自家兄長呢?祖母和夫人對她的教誨、聖賢書上的規矩道理,從來沒有這樣的。
“為什麽……為什麽要這樣……”雲黛語氣幽戚,淚如雨下,沿著白皙的臉頰滾落在下巴尖,晶瑩剔透。
“別哭了,這也沒什麽。”
謝伯縉見她逐漸崩潰,伸手攬過她的肩,將她抱在了懷中,有一下沒一下拍著她的背哄道,“你我皆非聖人,何必要將自己架得高高的。你不必自責,我與你是一樣的……”
“不一樣……我們不一樣的……”雲黛在他懷中放聲大哭,手指緊緊揪著他的衣襟,恨他咄咄逼人,更恨自己的不知廉恥。
待哭到累了,她揚起臉,淚眼婆娑看向他,帶著幾分歇斯底裡的意味,“且不說這世道的標準,對男子總是更寬容,對女子更苛刻。就說我與你的身份,你有退路,你始終都有退路……可我呢,我不行,我沒有父母,沒有親兄弟,沒有家族,我如今的一切都是國公府給的,我仰仗著國公府,受著國公府的恩惠,我依附著國公府才有如今的好日子……若是做出此等勾搭兄長忘恩負義之事,國公爺和夫人會如何看我?外人會如何看我?我又怎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?”
她幼時在喬家家塾讀書,讀到“士之耽兮猶可說也,女之耽兮不可說也”,就覺著心裡難過。
現在想起這句話,愈發覺得傷懷——
“大哥哥……如果你真的喜歡我,真的為我好……就放過我吧。”
她仰著臉,眉眼間是孤注一擲的神色,“現在你也知道了,我是個很糟糕的人,心思不那麽單純,膽怯如鼠怕惹事,明明討厭一個人一件事卻要裝作寬容、裝作喜歡,我一點也不乖,也不想那樣懂事,我也很懶,一點都不喜歡日日早起請安,也不想學那些繁重的禮儀規矩。我羨慕玉珠,羨慕慶寧和嘉寧,甚至還羨慕過明珠。可我沒得選,為了讓國公爺和夫人喜歡我,我得變成溫馴乖巧的樣子……凡事都要三思,做事說話都要有分寸,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,我不能惹麻煩,不能出錯……”
她以手掩面喃喃道,“我不敢,也不能,我得按部就班、循規蹈矩的過日子,我輸不起的……”
謝伯縉垂下黑眸,看著懷中顫抖的削瘦的肩背,將她的摟得更緊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