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王妃見她哭得傷心欲絕,既無奈又心疼,拿帕子給她擦了擦淚,又叫婆子給她倒了杯蜜糖水,“好了,別哭了,喝點糖水潤潤喉嚨,不然明兒個嗓子疼。”
嘉寧開始還不喝,繼續伏在枕頭上掉眼淚,等哭累了,才頂著一雙桃子般的眼睛,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喝了起來,邊喝還邊啜泣著,“為什麽呢,母親,我難道配不上他麽?我對他那麽好,恨不得將一顆心都掏給他……”
端王妃聽著她這冒著傻氣又赤誠的話,好聲好氣哄道,“感情這回事,不是你付出了就能有回報的。二郎那孩子,瞧著溫和好性,心底卻是個有主意的。且這段時日正是他們的關鍵時候,你若真心想他好,是該少去北苑,免得打攪他們讀書。”
嘉寧嘟囔道,“我這不是想著,趁著他讀書時紅袖添香,多博得他幾分好感麽。保不齊他杏榜高中時,就冒出一堆女人跟我搶他呢?”
還挺有危機意識。端王妃心頭哼笑,又耐著性子安慰她一番,與她說了許多道理。
嘉寧雖然都沒聽進去,但好歹不哭了,反倒好奇問道,“方才大表兄來找母親,是有什麽事嗎?”
其他的端王妃自不會與她說,隻說謝伯縉是上門請她給雲黛辦及笄禮的。
嘉寧一聽,臉就皺了起來,哼哼道,“這個沈雲黛還真是好命,就她那身份,還辦什麽及笄禮啊。”
端王妃點了下她的額頭,“你啊,還有臉哭二郎待你冷淡。你想想看,若是有個女子天天在你哥哥面前說你壞話,欺負你,你樂意叫你哥哥娶她麽?”
嘉寧噎住,說不出反駁的話來,索性將臉往枕頭裡埋去,再不出聲。
***
十一月初五,大吉,宜嫁娶。
端王府的嫡長女慶寧郡主出閣,府上張燈結彩,熱鬧非凡。
雲黛與慶寧交好,今日新娘子要出門,她也在屋內陪著,看著喜娘們團團圍著慶寧,給她開面梳洗,穿衣上妝,再戴上那華美精致的花冠,將好好一個膚白貌美的俏娘子塗成個白面傀儡娃娃似的。那裡三層外三層的華美綢緞婚服叫慶寧走路抬手都艱難,就連進食都要丫鬟分成小塊小塊的喂到她嘴邊。
等太陽西斜時,外頭傳來婆子們喜氣洋洋的稟告聲,“大姑娘,姑爺來迎親了。”
屋內一下子又忙活起來,嘉寧和王府一眾庶女圍著慶寧依依不舍告著別,七大姑八大姨們也滿臉感動的說著吉祥話。雲黛好不容易才擠了個位置,對慶寧祝福道,“慶寧姐姐,祝你和表姐夫琴瑟和鳴,白頭到老。”
慶寧拉著她的手,塗著脂粉的臉龐露出溫柔的笑,“借你吉言。”
才說完,就有兩個喜娘一左一右扶著慶寧,提醒道,“大姑娘該去前頭拜別王爺和王妃了。”
慶寧手執鑲嵌珠寶的五彩羽扇,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出了這居住了十六年的院子。
她自是不舍,屢屢回頭,眼中含淚。
雲黛見狀,也有些心酸,再看站在身旁一直吸鼻子抹眼淚的嘉寧,想了想,遞了塊帕子給她,“擦擦吧。”
嘉寧看著她遞來的那方帕子,破天荒的沒拒絕,擦了下眼淚,還低聲說了句“多謝”。
雲黛都驚了,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,扭頭去看嘉寧,嘉寧已然別過臉,一把揪住她的袖子道,“好啦,別傻站著了,去前頭送姐姐出門了。”
府內處處都掛著紅綢,燈籠上都貼著大大的喜字,前門新郎官還被兒郎們攔著對詩,正廳內新娘子泣別父母雙親。
莫說端王妃了,就連一向笑臉和氣的端王臉上也多了幾分淡淡的傷感,望向長女的目光慈愛而不舍,諄諄囑咐道,“你嫁到李家後,要好好和姑爺過日子,孝敬公婆,友愛妯娌……勉之敬之,夙夜無違!”
慶寧哭得跟淚人兒似的,在喜娘的攙扶下深深一拜,“女兒謹遵父親母親教誨。”
端王妃拿帕子按著眼角,強擠出笑容來,“好孩子別哭了,哭花了妝可不美了。”
慶寧笑著止著眼淚,“是。”
嘉寧和雲黛在一旁看著,忽而咕噥道,“明明成婚是大喜事,可真成婚了,女方家哭哭啼啼,郎君家笑開了花,憑什麽呀?”
雲黛抿唇,不知該如何答她。嘉寧也沒想求個答案,隻自顧自道,“反正我是不會遠嫁的,遠嫁多難過,還是嫁在長安好。”
提到遠嫁,雲黛就想到喬玉珠,也不知道玉珠現在怎麽樣了,喬家舅母的身體可有好些,以後玉珠嫁人了,自己肯定也會掉眼淚的。
倏然,外頭響起一聲聲響亮的催促聲——
“新娘子,催出來!新娘子,催出來!”
廳內的氛圍一下子也熱鬧起來,原是新郎官過了攔門那一道,總算提著大雁來迎娶新娘了。
婆子們連忙搬著行障上前,將未婚娘子們與外男們隔開,隔著薄薄的紗帳,雲黛和嘉寧依稀可見新郎官的輪廓。
在那一片熱鬧的起哄聲裡,她還聽到了謝叔南的聲音,仔細一看,沒尋到謝叔南,倒是有個格外高的身形,看上去應當是謝伯縉。影影綽綽的,她也瞧不真切。
新娘與新郎官拜完長輩後,就要登婚車去夫家了,一屋子的人蜂擁般的圍著新人出門,上一刻還喧鬧的正廳這一刻就變得安靜下來。
端王妃紅著眼睛目送著長女離去的背影,直到望不見人影,身邊的婆子提醒道,“王妃,老奴扶你回去洗把臉,再去後頭招待賓客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