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黛笑了笑,“你們在說三皇子,我沒見過他,也不知道說什麽好。”
嘉寧道,“大表兄沒與你說起過?”
提到謝伯縉,雲黛有些不自在,敷衍地笑笑,“提得不多。”
又連忙轉了話題,指著窗外的雪道,“雪下得這樣大,也不知明日回去的路好不好走。”
話題便被扯開,從回府的路聊到除夕夜的晚飯,又聊到正月裡長安的習俗和隴西的習俗。
這般過了一日,翌日用過午膳後,那些想回城過年的官眷們便坐上馬車,離開溫泉行宮。
出發前,小郡王和許靈甫都來送妹妹。
嘉寧順嘴問了句,“大表兄怎麽沒來?在忙什麽呢。”
“恆之表兄被陛下召去議事了。”小郡王解釋著,又朝雲黛溫和的笑,“他讓我給雲表妹帶句話,天氣漸冷,注意添衣保暖,莫要著涼。他有事要忙,便不來送你了。”
“我知道了,有勞子實表兄帶話。”雲黛輕輕頷首,知道他沒來,心裡是松了口氣的。然而放松之余,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失落。
這失落很快就被她給驅散,她默默想著,不來最好,從此還是避開些,免得兩廂尷尬。
馬車很快啟程,宮道上的雪被掃得乾乾淨淨,走了半個時辰,才算到了行宮大門。
駛出城門時,雲黛掀簾往後去看,大雪茫茫,巍峨宮闕掩埋在皚皚白雪下,一片潔淨的琉璃世界。
嘉寧在旁念叨,“你不冷啊?趕緊放下簾子,冷風都灌了進來。”
“你說得對。”
“啊?”嘉寧錯愕。
“下了雪的驪山,景色的確更美。”
雲黛放下厚厚的氈簾,雙手攏緊那湯婆子,溫熱傳遞進皮膚,舒適怡然,她腦袋輕靠在車壁,閉目養神。
寒風呼嘯,大雪紛揚,那逐漸遠去的巍峨宮門望樓上,一道玄色頎長身影靜靜佇立。
晶瑩潔白的雪花,似柳絮,又似清雅的梨花瓣,飄飄灑灑,零零落落,白蒙蒙的風雪染在他的長袍之上,他眉宇間的溫和平靜像是亙古的月光。
天地山河,潔淨純白,那道墨色在風雪中逐漸隱去。
*
傍晚馬車回了王府,端王妃見雲黛面色憔悴,不免悉心關懷。
謝仲宣和謝叔南知道她回來了,也前來探望,問起溫泉行宮之行。雲黛避重就輕,絕口不提那晚的事,隻挑些趣事與他們說。
當夜一道吃了頓飯,說說笑笑,其樂融融。
回到王府後的日子有條不紊,那日的事被封存在心底深處,成了個秘密。
隨著除夕將至,年節的氛圍也越發熱烈,處處張燈結彩,鑼鼓喧天,王府裡也上下清掃,煥然一新。
期間雲黛還收到了隴西的回信——
喬氏在信中叫她保重身體,多加餐飯,還給她補了份及笄禮,是件很精巧的瓔珞項圈,上頭的紅寶石色澤明亮,一看便知價值不菲。
琥珀妥善收起,笑吟吟道,“姑娘皮膚白,戴紅寶石最好看,過年戴些鮮豔的,瞧著也喜慶!”
雲黛笑著稱是,又拆開謝老夫人的回信,前半段也是些關懷叮囑,後半段卻提到了崔家,交代她年節與兄長們上門拜年。
雖是寥寥兩句話,雲黛又怎不明白其中深意。她想,祖母應當是很滿意崔府這門婚事的。
也是,自己這樣的身份,能謀得這樣一門好婚,已是燒高香了——若爹娘與兄長泉下有知,也定是為她高興的。
靜思片刻,雲黛將那信紙放在一旁,又拆開玉珠的來信。
相比於兩位長輩的來信,玉珠的來信厚厚一遝,事無巨細的說著她身邊發生的事,提到喬家舅母身體有所好轉,如今家中是長嫂持家,打理的井井有條,又提到未婚夫婿白思齊年底會來肅州,她有些緊張。
雲黛算了算時間,不由輕笑,沒準這會子玉珠已經見到那位白郎君了。
不知不覺中,窗外又飄起了雪花,自從第一場雪落下來後,長安城見天飄雪,這恢弘繁華的城池也變成銀裝素裹的天地。
在這一場接一場雪中,除夕到了。
盛安帝在驪山行宮過年,文武百官陪同,端王父子及謝伯縉也一並留在驪山,夜裡有熱鬧的除夕宮宴,第二日清晨還有元旦大朝賀,不僅有長安官員,還有各州郡太守、封地王公、藩國使臣、西南土司等等,浩浩湯湯,氣象萬千——
以上都是嘉寧與雲黛描述的,驪山行宮再熱鬧也與她們無關,她們在王府裡過年,自有一份溫馨愜意。
端王妃請了戲班子,端王爺那些姨娘小妾、庶子庶女們也都入席吃宴,一堆人坐了滿滿五桌。雲黛和謝仲宣、謝叔南隨著端王妃、嘉寧一道坐主桌。
年夜飯也是極其豐盛,雞鴨魚肉、鮑參翅肚滿滿當當的擺滿黃花梨木的圓桌,大過年的,美酒更是必不可少,玉壺春、三勒漿、葡萄酒、羅浮春、碧香酒等等,酒水都備了十幾樣。
飯桌上說說笑笑,戲台上咿咿呀呀。而遠在城外的驪山,除夕宮宴也開了席。
宮廷夜宴莊重而奢麗,官員們按官階依次入席,盛安帝身旁坐著雍容華貴的麗妃,下首坐著五皇子和丹陽公主,宛若和諧美滿的一家四口。
殿中絲竹悅耳,歌舞翩然,觥籌交錯間,小郡王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下身著緋色官袍的謝伯縉,“恆之表兄,上頭好像在聊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