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黛勒緊韁繩騎著馬,心頭嘀咕著,皇家秋狩不是會提前叫欽天監察看氣象的麽,怎麽今日才狩獵出行第二日就要遇上下雨,這不是給皇帝添堵麽?
就在她思忖著欽天監官員會不會被皇帝追責的時候,前頭騎馬的謝伯縉突然勒住韁繩,驟然停了下來。
雲黛愣了一下,也趕緊“籲”了一聲勒住踏雲,好在踏雲機敏,很快就停住步子。
“大哥哥,怎麽突然停下了?”雲黛不解的回頭,卻見謝伯縉劍眉緊鎖,“唰”得一聲抽出長劍。
還沒等她反應過來,又聽他高喝一聲“踏雲”。
踏雲嘶鳴一聲,迅速朝他跑去,幾乎是同時,他猛地從胯.下那匹馬離開,幾乎飛躍般跳到了雲黛身後。
雲黛隻覺自己被罩進一個溫暖又寬敞的懷抱,鼻尖滿是他身上的味道,她的腦子霎時一團漿糊,出什麽事了?
耳邊忽而拂過一陣溫熱的氣息,男人低沉嚴肅的嗓音傳來,“抱緊踏雲,別抬頭,別怕。”
“大哥哥?”
雲黛眼前驀得一黑,似是謝伯縉用披風將她整個人罩住。
一時間,她感受不到那蕭瑟的秋風,也看不見光線變化,只能感受到男人熾熱的胸膛,身下不停跑動的踏雲,還有耳邊那“咻咻咻”似的冷箭聲,以及金屬碰撞的錚錚聲。
這是有刺客?
雲黛一顆心猛地往下沉,慌亂之中隻記著謝伯縉的話,她緊緊地抱住踏雲,默念著不怕不怕,有大哥哥在。
但腦子裡還是忍不住亂想著,誰這麽大膽竟在皇家圍場裡行刺?刺客為何不去行刺皇帝,怎麽衝著他們來了?這些刺客到底什麽來路?
終於,一陣打鬥之後,外頭總算響起說話聲音——
“誰派你們來的?”這是謝伯縉的聲音。
“別問這麽多,你只要知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!”這是一個粗獷沙啞的聲音。
這兩句話一說完,雙方又打了起來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,雲黛忽的聽到身後之人發出一聲悶哼。
那聲音雖然極力克制的,但她還是聽到了,她心頭一急,“大哥哥,你怎麽了?”
一隻手掌似安撫般隔著披風按了下她的腦袋,旋即傳來謝伯縉磁沉的嗓音,“沒事。”
話音剛落又響起一聲嘲諷,“沒想到謝將軍還是位好兄長!你放心,待取了你的性命,我們定會送你們兄妹在黃泉團聚!”
謝伯縉眼底閃過一抹冷戾,看死人般看著最後三個黑衣人,握著劍柄的手指陡然捏緊,手背暴起根根青筋,“我倒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。”
他夾緊馬腹,揮著劍就朝那三人衝了過去。
又是一番刀光劍影,天越來越黑了。
“啪嗒”“啪嗒”“啪嗒”聲響起——
雲黛忽然覺得額頭一陣濕潤,是下雨了麽?
“大哥哥,大哥哥……”她恍然意識到外面的兵戈碰撞聲停了下來,這詭異的安靜讓她心口一窒,她嗓子緊繃著,聲線都在顫抖,“你沒事吧?”
靜默兩息,男人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來,“沒事了。”
聽到這話,雲黛總算松了口氣,太好了,她就說大哥哥是最厲害的。
男人又道,“坐好了,我帶你回去。”
他的手臂扯了下韁繩,踏雲開始奔跑起來。
漸漸地,雲黛覺得有些不對勁,那隻原本圈著她的胳膊好像越來越松,似乎他已經松開了手。
難道大哥哥手臂受了傷?
正當她要掀開蒙在頭上的披風時,她的背上忽然一重,男人堅硬的胸膛緊緊地貼著她單薄的背,踏雲的步子也慢了下來,仰頭嘶叫了兩聲。
雲黛怔忪片刻,心頭忽然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,她忙將披風掀開,扭頭一看,頓時駭了一跳。
只見晦暗不明的光線下,謝伯縉的臉上、脖子上、衣袍上都是血,深秋冰冷的雨水落下,那些血跡混著雨水沿著他高挺的鼻梁一直往下直淌,流過他失了血色的薄唇,線條分明的下頜……
“大哥哥!”雲黛失聲喊道,眼圈泛紅。
這叫聲讓謝伯縉眼皮動了動,旋即,他勉力撐起眼睛,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來,“哭什麽,我還沒死……”
雲黛也顧不上那麽多,將踏雲叫停之後,抬手摸上他的臉。
他的臉龐冰冷得很,那由內到外的冰涼顯然不是因為這雨,而是失血過多的緣故。
“你受傷了?你哪裡受傷了?”雲黛慌張的去檢查著他的身體,兩隻手哆嗦著在他的胸前、胳膊撫過,當摸到後背時,她的手指猛地一顫。
收回手一看,手上一片血跡。
“不行,得先止血,不能再跑了,再跑你撐不住的!”雲黛顫抖著,雨水打濕她的眼睛,“大哥哥,你堅持住。”
她從踏雲身上跳下去,又踮起腳,努力去扶著謝伯縉。
謝伯縉意識混沌,盡力保持著幾分清醒,配合著雲黛從馬上下來,可他身形太過高大,腳步一時不穩,整個人如座崩塌的玉山般當頭朝雲黛壓去。
雲黛本就嬌小體弱,這麽個高大的男人壓過來,她直接被壓倒在地,隻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。
“大哥哥,你再堅持下……”雲黛也顧不上背後被石頭膈得生疼,咬緊牙關將身上的男人推到一旁,坐起身後,她幾乎拿出吃奶的力氣將男人扶到一棵稍微能遮雨的大樹旁坐下,立刻替他檢查著背後的傷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