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黛倒不是擔心這個,而是,“會坐的離陛下很近麽?他萬一問我話,那我該怎麽辦?”
一想到晚上會見到九五至尊天下之主,她心裡不停的打鼓,都說伴君如伴虎,說錯一句話或是失了規矩,那可是會掉腦袋的。
“不會坐的很近。晚上我們也會去的,你就坐在我和嘉寧的身邊。大表兄也會在,你別擔心。”慶寧笑著,打量她一番,“你現在要做的,是先回去拾掇拾掇,換身好些的衣裳,晚宴很熱鬧的,你別穿得太素了。”
雲黛又問了慶寧一些要注意的事,便帶著琥珀回去梳妝。
此次出門也沒帶什麽錦繡華服,挑挑揀揀最後選了件淺褐寶花葡萄紋綺衣,配著一腰葡萄石榴夾纈錦裙,外罩一條淺絳色輕紗襯裙,行走間輕紗搖曳,錦裙金線繡成得花紋若隱若現,熠熠生輝。
發髻還是梳著尋常發飾,裝飾著兩枚翡翠珍珠簪子,略施粉黛,輕點紅唇。
待梳妝完畢,雲黛掀簾出門,只見將暗未暗的暮色裡,謝伯縉負手而立,不知等了多久。
濃鬱霞光描繪著他的輪廓,聽到腳步聲,他緩緩轉身,淡然望向她,“走吧。”
第51章 孝義鄉君
暮色沉沉, 冷白的月色籠罩著鬱鬱蔥蔥的山林,萬籟俱寂的夜晚,山下一大片空地上燃起巨大的篝火, 那熊熊燃燒的衝天火光將整片黑夜照得亮如白晝。
高高搭起的寶座兩旁是整齊擺放的桌椅,寬敞的地面上鋪著柔軟結實的印著寶相花紋的紅色地衣,四周高高燃著火炬與燈盞, 赴宴的賓客們在各自的位置上談笑風生,不遠處的庖廚忙忙碌碌地準備著烤肉, 鮮嫩的肉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, 香飄十裡, 惹人垂涎。
慶寧本想叫雲黛坐在她身邊, 讓嘉寧坐去一旁, 可嘉寧不肯落單,就要和慶寧坐一桌。謝伯縉見雲黛夾在中間手足無措, 索性將雲黛叫到他身旁坐下。
“你說你這般計較作甚!讓雲黛和我坐怎麽了?”慶寧私下裡教訓著嘉寧。
嘉寧卻一臉混不吝,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算盤, 你就是想讓我坐到大表兄身邊唄。阿姊,我說你和母親還是早點歇了這個心思吧, 我對大表兄真沒有半分愛慕之心, 一點點都沒有。強扭的瓜不甜的,你們若真疼我, 就幫忙撮合我和二表兄,那我可求之不得, 全力配合!”
慶寧啞口無言,半晌才歎道,“大表兄這樣俊秀出眾的郎君,你放棄了就不覺得可惜?”
嘉寧道, “你要覺得可惜你去嫁唄。反正你不是還沒嫁去英國公府,現在退婚也不是不行。就算成婚了也是可以和離的嘛。”
“你這小混帳!”慶寧氣得臉頰通紅,可這種場合也不好發作,隻得強壓下脾氣,不去搭理嘉寧。
隔著一張桌的雲黛注意到姐妹倆的臉色,對謝伯縉低語道,“兩位郡主好像起爭執了?”
謝伯縉淡淡瞥了一眼,倒了杯茶水,“嗯。”
見他這渾不在意的態度,雲黛也不再多說,低著頭規矩地坐著。
不多時,一道身影當頭罩了下來,清越的嗓音在頭頂響起,“謝世子,雲妹妹。”
雲黛抬起頭,只見月白色錦袍的崔儀正站在眼前,霽月風光地朝她微笑著。
“儀表兄。”她忙起身回了個禮。
謝伯縉與崔儀打了個招呼,依舊坐著,語氣不冷不熱,“悅安兄有何事?”
“沒事,只是見雲妹妹今日也赴宴了,特來問候一聲。”崔儀還是一貫彬彬有禮的模樣,溫和的看向雲黛,“雲妹妹,你身體可有好些?”
雲黛淺淺笑道,“多謝儀表兄問候,休養了兩日,如今已經大好了。我聽身邊丫鬟說,你之前還來探望我,只是那時我還昏睡著,真是失禮了。”
崔儀擺手,“何來失禮一說,你病著呢,合該多多歇息。”
雲黛溫聲道,“還有你上次送來的那盒人參片,我用著很好,叫你破費了。”
崔儀聽她用了,心裡歡喜,再看她今日氣色紅潤,隻覺得送她再多好東西都是值當的,“這些人參片是我一從商的族叔從北地深山采買回來的,我平日裡都拿來泡水喝,養身益氣。若你用著好,明日回了城裡,我再派人給你送些。”
雲黛忙說不用,崔儀叫她不要客氣。
見兩人你推我讓的,坐在一旁的謝伯縉不動聲色捏緊了茶杯,默了幾息,終是忍不住出聲,“悅安兄太客氣了。不過不勞你破費,她若想吃人參,我自會給她買。”
崔儀一愣,詫異地看了謝伯縉一眼,眉心微皺。
謝伯縉面不改色的回望著他,“陛下應當要到了,悅安兄還是快歸位入座吧。”
崔儀的目光在謝伯縉和雲黛兩人之間流連一陣,不知是想到什麽,臉上的笑意稍斂,他朝謝伯縉拱手道,“多謝謝世子提醒。”又朝雲黛點了下頭,說了句“雲妹妹多多保重”,便轉身離開。
雲黛重新坐下,隱約覺得氣氛有點不太對,偏過臉一看,只見男人那張輪廓分明的側臉滿是冷肅。
大哥哥這是生氣了?
可是,為什麽呢?
雲黛思忖片刻,身子稍稍朝他那邊靠去,覷著他的臉色小心問道,“大哥哥,這種場合我是不是不該與崔儀表兄說話啊?”
謝伯縉扭頭看她,深邃的黑眸中看不出情緒。
雲黛權當他是默認了,清凌凌的水眸裡閃過一絲慌亂,連忙認錯道,“我不是故意的,早知道有這規矩,我就不與他搭話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