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到門外,隱約還聽到屋內傳來夥計道賀的聲音,“郎君好福氣,娶了位貌美如花又溫柔體貼的娘子,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。”
那人似是沒反駁,還答了聲,“我也覺得。”
雲黛站在門口,腳步一頓,旋即臉頰紅霞盡染,捂著臉跑回她的房間。
……
這一夜,又是請大夫又是熬藥,折騰到大黑天才睡下。
雲黛累得脫力躺在床上,盯著青紗帳子想,她大概是欠他太多,這是來還債了。
卻也沒想太多,就累得睡了過去。許是被他尋到,不用再提心吊膽,她總算睡了這些日子以來最安穩的一覺。
翌日,一覺睡到日上三竿,推開門一看——
右邊站著個魁梧的胡人大漢,左邊站著小丫鬟紗君,一高一矮,一胖一瘦,跟倆門神般。
那胡人大漢見到雲黛,神色一凜,右手放在左胸,單膝跪地,用十分不標準的長安話說道,“屬下薩裡拉拜見公主,神佑公主,公主萬安。”
雲黛懵在原地。
公…公主?
第78章 無法預知的前路
晃了好一會兒神, 雲黛才抬手,將這魁梧大漢叫起,“你……你先起來吧。”
“多謝公主。”薩裡拉起身。
雲黛捏緊手指, 佯裝鎮定地問他,“你是烏孫使者?”
薩裡拉答道,“屬下現任都尉一職, 此次隨相大祿一同出使長安。相大祿派屬下先來此處恭迎公主,車馬儀仗還在後頭, 預計午後到達, 公主可先行歇息, 待車馬儀仗來了, 再隨屬下一道回城。”
雲黛聽得一愣一愣的, 還有車馬儀仗?
她先“噢”了一聲,又朝紗君頷首, “你先去打水伺候我洗漱,再叫夥計送些吃的進來……”稍作停頓, 她問薩裡拉,“你用過早飯了麽?”
薩裡拉頭低得更深, “有勞公主垂問, 屬下帶了乾糧。”
“這樣……唔,若是餓了渴了就去尋些吃的, 我就在客棧哪裡都不去,你不必在門口守著我。”
“護衛公主是屬下的職責。”
“……好吧。”雲黛不再多說, 轉身回了房間。
走到梳妝鏡旁側坐,她望著銅鏡裡那張未施粉黛的素淨臉龐,纖細的手指不由輕撫上鼻梁,還有耳畔一縷垂下潤澤的卷發, 深深的栗色,在陽光下則泛著金色的光。
她不由去想,若是琥珀姐姐知道她頭髮泛黃不是因為先天不足,而是因為她身體裡就淌著胡人的血脈,也不知是什麽感想。
還有玉珠和三哥哥,她記得六年前國公爺和大哥哥領兵和烏孫打仗時,他們三人一閑下來,就各種罵烏孫人無恥,可惡,問候烏孫人的十八代祖宗,嚷嚷著要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,最好叫他們都滾回伊犁河谷,再也不敢出來——
這樣算來,也是把自己外祖家罵了個遍……
雲黛托著腮深深歎了口氣,這都叫些什麽事?
直到現在,她還有種強烈不真實的感覺,仿佛這一切都是在做夢。她好不容易對未來的一切有了個規劃,覺著可以在臨安過踏實的日子,可這規劃才起了個頭,就被打斷了。
她不禁迷茫起來,該何去何從,該怎樣與大哥哥相處,她還能回隴西麽,或者她要回烏孫?
就在她思緒萬千時,紗君端著熱水巾帕等進來,“姑娘,早飯一會兒就送過來,奴婢先伺候您洗漱。”
將臉盆等放下,她還折身將房門帶上,見雲黛看著她,她吐了吐舌頭,低低道,“那個烏孫人長得可真嚇人,那麽高那麽壯,紅頭髮,還生著一雙綠眼睛。”就像傳說裡羅刹鬼一樣。
雲黛問她,“他是什麽時候來的?”
“奴婢醒來後沒多久他就來了,咱聽姑娘您還在裡頭休息,就沒打擾您。哪知他就守在門口不挪步了,奴婢怕他對姑娘您不利,也站在旁邊守著。”
——這才有了雲黛推開門見著的畫面。
紗君拿了香丸給雲黛漱口,又絞了熱帕子遞上,語氣裡是掩不住的好奇,“姑娘,方才那個烏孫人喚您公主……您、您怎麽成公主了?”
雲黛熱帕子敷臉的動作微頓,牽強扯出抹淺笑,“不瞞你說,我也才知道不久。”
紗君愣了愣,又偷偷打量自家姑娘一番,的確瞧著有些胡人的模樣,不過可比外頭那個胡人好看多了,眼珠子不綠,頭髮也不是紅的。
小丫頭有一肚子疑問,卻也不敢多問,隻老實伺候著。
不多時,客棧夥計送來早飯,兩個羊肉包子,兩碟醬菜,一碗青菜粥,一碗蛋羹。
雲黛入座,問著紗君,“世子爺可好些了?”
紗君剛想作答,卻是說曹操曹操就到,門外響起了一陣爭執聲。
隔著門,是那薩裡拉和謝伯縉的聲音——
“這是公主的房間,外臣不得擅闖。”
“什麽外臣,我是她兄長。”
“據我們調查,公主只有一位同胞兄弟,已於永豐十八年歿於沙場。謝世子雖是公主義兄,但男女有別,還是得避著些。”
“可笑。”
耳聽得外面劍拔弩張,雲黛連忙朝紗君使了個眼色。
紗君會意,快步走到門口,開了門,“姑娘請世子爺進來。”
見是雲黛的吩咐,薩裡拉雖有些憤懣,但還是讓謝伯縉進去了。誰能想到他們長公主在世的唯一血脈,竟是被那可惡的謝家人收養了呢?